第82章

杜小粥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搞收藏，还夹在书里你想什么呐，我这个人从来不记那么多东西，不是因为记不住，而是没意思，你以为回忆过去多享受啊，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

“大哥，少苦大仇深的行不行，十几岁的年纪，比他妈几十岁的经历都丰富。”我吐槽。

“今南山，”杜小粥说“你会安慰人不会？你还当你多好心呢。”

“对，我就是好心。”我回答。

“免了罢。”杜小粥道。

他后来跟我提起来这件事，杜小粥小的时候是留守儿童，跟着他爷爷生活在一起，他还有个姐姐，比他大十二岁，跟着他爸爸妈妈在北京。他说，他的爷爷特别喜欢“搞”收藏，小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老人家的这个行为，让他感到很难为情，他收藏他掉的每一颗牙齿，掉的第一根头发，他会用心的记录，杜小粥第一次会走路的样子，第一次喊爷爷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用勺子，第一次会拿筷子，第一次可以自己吃饭，第一次独立上厕所还有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留着一些无聊至极的东西，比如，他小的时候穿过的衣服，玩儿过的玩具，第一次打酱油的瓶子，其实那个时候，小朋友，也没什么特别的玩具，柳树条编的遮阳帽，用竹子掏空了，钻几个孔，当笛子吹着玩，又或者是随手捡一根棍子，想象自己是仗剑闯荡江湖的侠客，无外乎此。

他到现在还留着那些东西，他好几次想扔又舍不得，扔了罢连个念想都没了，留着呢，看来看去徒添折磨罢了。

杜小粥说，老人家根本就不明白，但是怎么说呢，他想着，早知道就把那些东西一并放老头儿棺材里，打棺材板儿一合，叫他都带走，一了百了，但是，也不该，是不是，老头儿，前半辈子为儿女，这后半辈子为子孙，从头到死省吃俭用不知道图的什么，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儿，还是省省罢，下辈子，总不能再认这操劳命。

后来，他姐姐念高中，爸爸妈妈离了，一个留在北京，一个，不知道去了哪儿，他姐姐就此辍学，回到昆明来找了个工作，一晃又好些年了，他姐姐，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大概是因为她自己这些年跟着爹妈过的不幸，又或许只是心疼杜小粥，她甚至愿意花更多的心思在杜小粥身上。

她常常劝他好好学，一定要好好学，学好了，赚大钱，谁也别想欺负咱。

杜小粥根本不听劝啊，他常常在心里盘算的事，未来五十年之间，学以致用，就是百里挑一的麻烦事，靠知识改变命运，这种逻辑呈下降趋势的。

可他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毕竟，现在的大趋势还是这样的，好好学习，众望所归。

杜小粥说，在他爷爷的葬礼上，他连面都没露，其实，人与人的分别都有预兆，他能感觉到自己时日不多了，他也能知道，他终将离开。

所以，杜小粥对离异的话题敏感，对分别的话格外抵触。

他说，他没去见他最后一面。我无法想象，杜小粥那些天里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说，那个时候啊，他时不时的会觉得死了是一种圆满，可是转念又想了想，老头儿该更愿意让他好好活下去罢。

于是，那一天，在我看来，沉默才是离别最后的宣言。

“树叶，你就自己留着罢，”杜小粥道“这件事情，不许跟别人说。”

我没说什么而直直的点了点头。

我们回到宿舍里，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我见明月像任何一个故人的眼睛，在看着思念之人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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