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一个个渔铺子为了冬天暖和,都是半截儿埋在沙土里的,远处只能看到它们的尖顶儿。但里面却很宽敞,外间睡觉的土台子上面垫了厚厚的苔草和苇席,台子下,二道门里,全是一团团的渔网和绳子。地上铺了草荐;露出沙土的地方,满是蟹腿和鱼骨什么的。油毡味儿,腥臭和湿气一块往鼻子里涌……这就是渔铺子,自古以来看海的铺老就住这样的铺子。他能给打鱼人别一种温馨。在海上斗浪的人想的最多的是哪里?就是这卧到土中半截的鱼铺子,这里的气味。
做什么也不如干个铺老 ,常年在海边守鱼铺的的老人!这是个馋死人的行当,每天里就是吃鱼,喝酒,说热闹话儿!人上了年纪还有这样的福分,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啊!不过铺老一般都是熬出来的,打了一辈子鱼,岁数大了,领头的说一句:“你去看鱼铺吧!”也就成了。
大海边上一个个鱼铺里就活动着这样的老头儿,他们闲了就凑到一起玩儿,大晴天里他们就在白沙滩上闲溜,弓着腰,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海里并不是时时都可以打渔,有时捕鱼人可以很久很久不来,比如严冬里和风浪天里,那时铺老们就要守在铺子里,自己过沉默的生活。他们吃的是备下的咸鱼或者自己设法搞来的鲜鱼。在海边上活动,捡来几条好鱼,不费吹灰之力,即便是在大雪封岸的严冬,只要有耐心的沿着海岸边上走一走,一定会捡到冻僵的大比目鱼,海蜇或章鱼等等。
铺老们都会做菜,都有一个油滋滋的小铁锅,有大把大把的鲜姜和辣椒,他们把这些东西埋在沙子下面,可以吃上一个冬春。他们亲手做出的鱼汤味道奇美,远不是其他人所能攀比的,这是一辈子练成的手艺,是海边生活最重要的一部分。
大雪天,他们几个人就凑到一个铺子里,喝滚烫烫的酒,大雪天都很静,无声无息,哗哗的海潮声也给关到门外去了,这真是个好日子啊,小火炉噜噜叫,铺子里热乎乎的,几个老人盘腿而坐,把酒杯砸的滋滋响,谈天说地,有时还互相开个玩笑,真是有意思啊!
“老奔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能煮出这么好的桑叶茶来,加了冰糖吗?”
“土田,日你……怎么抓到这么大一条老鱼?”
“小喜朱,快起来吃口大鱼肉,别老躺着吸烟哪!”
几个老头子都是满脸神气,喳喳呼呼,喊着骂着,有时还噗噗捶上几拳,老胳膊老腿了,舒服得哎哟哎哟直叫。
老奔这个老头儿个子有一米九以上,谁看他都得仰着脸,他奇瘦,胡子是白的,牙齿很结实,他吃牡蛎不用东西撬壳,用牙咬。他在沙滩上走路大跨步着,不紧不慢,像一条锛斧在锛着土地。老奔可是个文雅人。说话慢不太骂人,一旦骂起来就没个头。他没上过学,也不识字,手指却很长,看起来像是握笔杆子的人,那衣服都比别人整齐,穿了鞋袜扎了裤带子,所以他算是个文雅人。
土田是个很能干的海上把式,很粗壮。他有耐心,有时为等一条鱼可以半天蹲在海边。他常常趴着身子蹲在沙滩上,你想去看看他在干什么,走过去又看不出什么道理来,等他走了,才知道他又弄到了什么东西。他手里从来不空,几个大乌贼,两条刀鱼,有时他还能捡一杆橹,一块网,一根丈把长的竹竿子,土田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穿上了棉袄,他不耐冻了,这点比不上人家老奔,老奔半夜里踩雪出去解手,只穿一个裤头。
小喜朱整天嘻嘻哈哈,人小手脚也小,人老心不老。所有的老头子都照顾他,以为他力气不行,可是有一天抬船,他一个人抬住头,一声吆喝就把船头搬起来了。他把这力气都藏哪儿了,看上去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从那之后大家都不照顾他了,平时吃东西,大家都平分了,以前都尽着小喜朱一个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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