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亮头一个人生活,老伴前几年去世了,两个儿子,一个在外当兵,一个在外读书。土地承包出去之后他自己在屋前开垦了一大块地,围上篱笆种上了蔬菜。他不愿一个人守着空空的房子,就在菜园里搭了个铺子。铺子搭的别出心裁,竖起四根高高的木柱,木柱上端扎个草铺。剩下要踏木梯,他管这叫“草楼铺”,草楼铺上夜晚迎着南风,别提有多凉爽。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风格,老亮头总是会把眉豆架搭的高高的,还有黄瓜,丝瓜,冬瓜。篱笆上爬满了各种瓜的藤蔓。
邻居家的小姑娘,叫小八,总是会跑到他的菜园里玩儿,也会帮助他干些活。他们在架子底下走来走去,脸上汗晶晶的。
小八穿了一件好看的花衣服,上面染着一道道眉豆叶儿的绿色,她手上沾了什么?常常在裤子上擦两下,原来她穿了条粗布裤子。
这儿的姑娘,讲究穿戴,主要讲究上衣。很好的衣服,搭配很差的裤子,从来没有人觉得搭配不当,小八上菜园来是特意打扮过的。
她在家族里排第八,就叫小八,那时候女孩子起名字,哪有什么讲究啊?其实她长得很漂亮。
七月间,夜晚也不凉快。小八在家吃了饭又跑到了菜园里,老亮头听到木梯吱嘎吱嘎响,就知道是小八来了,他喊一声:“是小八吗?”
小八一边上一边应:“是啊”。
一支艾火绳子握在老亮头手里,冒着长长的烟,烟味儿怪香的。小八上了草楼铺,故意向着冒烟的地方,皱起鼻子吸了一下,老亮头的烟锅在黑夜里一明一暗,映出一张黑黝黝的脸,他老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天边几颗星星,有几个小虫虫飞过来,在面前绕了几个圈子又飞向远处去了,小八问:“你闻不见吗?”
“闻见什么呢?”老亮头咬住烟嘴问
“香味呀,眉豆花的,一阵一阵的”
“一阵一阵的,我闻不见”
老亮头磕了烟灰。他把身子倚在一侧的木柱上,疲倦的伸开一条腿。风吹过来,小八快活的动了一下身体,使草楼铺整个的颤抖了一下。老亮头瞅她一眼,依旧向天上的星星望去,停了一会儿,问道“你望不见吗?”
“望见什么呢?”小八不解的问
“南边的山呀啊,黑黑的,一长溜儿”
“一长溜儿,我望不见”小八说
老亮头不作声了。
小八低下头,两只手捏弄着衣襟。她望了老亮头一眼,忽然声音低低的说:“小晨晨走了半年多,我怪想他的……”
小晨晨,老亮头的小儿子,一个大专生,
“刚走了几个月嘛,调皮东西。想他干嘛!”老亮头用手揉了揉胡子,粗声粗气的说。
小八笑了:“那是因为他刚走。那走了好久的,你想不?”
老亮头没有回应,眼睛一直望着南面的星空,自语似的说:“他们部队去了南面了,问干什么去?说是纪律不让问。这阵儿老不来信……”
“你在说春生吗?”
“还能有谁?”
老亮头重新吹旺了火绳,点起烟锅儿吸了起来,他仰着脸儿,像回忆一段幸福的往事说:“春生长到十岁,能担两块黄豆饼,扭扭扎扎送到烟田里……”
“扭扭扎扎”四个字逗乐了小八,她把脸捂在手里,不出声的笑着。她想象着一个十岁的男孩,眉梢儿尖尖的像女孩儿一样,头发黑黑的紧贴在圆乎乎的小脑壳上,挑起东西来肩膀一扛,一顶,耸两下扁担,然后一步一步向烟田里走去,太阳晒黑了的小腿鼓着肌肉,硬硬的抵住地面,脚深深地陷了进去……
老亮头使劲吸了口烟又吐掉:“十岁,小伙子身架长成了,不过,也越来越拗了”
老亮磕磕烟锅说:“那年河里发大水,你应该不记得了,棒子熟了都掰不回来,门板儿也让水给飘走了,红薯秧儿全被泡了。三天三夜水才退,洼地里都是鱼,最长的半尺,家家都蒸鱼,香味儿在街上都能闻见,退水后的第三天春生出了个事儿,差点没把我吓死”
“到底什么事呢?”小八惊奇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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