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已矣（二）

战争开始之前，乔鹤清曾经是北方最大军阀乔家的私生女。

仅有的印象里，她从小就在乔家长大，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虽说是私生女，但乔家也不算苛待她。虽然并没有承认她母亲的身份，但还是将她登记入籍了。

乔家主母性格温和宽厚，膝下已有一儿一女，也不必担心乔鹤清一介孤女能拿到什么继承权，自然没有必要防着她，视她如亲女将她带大。

直到某一天，全国各地军阀忽然联合起来讨伐乔家，乔夫人带着三个孩子匆忙出逃，前往海外避难。途中过境时，乔鹤清不知怎么的与乔夫人走散了，最终才会辗转沦落至废墟中的贫民窟。

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回到乔家的一天。

被乔家的新任管家接回乔家之后，她立刻被人带去梳妆打扮。九岁的小女孩褪去了难免脏污却还算整洁的乞儿打扮，变回了千娇万宠的小公主。

但她很快就从仆人心虚躲避的目光和父亲并不好看的脸色中感受到了不对劲。

从仆人零星的闲言碎语中，她得知乔家此时已经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正打算与南方出名的军阀景家在暗中联手，实现翻盘。

剩下的事情想都不用想，当下效率最高的联盟手段便是联姻。景家有个年方十三的独生子也不是秘密，父亲派人四处寻找并将自己接回的目的不言而喻。

乔鹤清倒是并没有怨言：她受了乔家的恩惠，自然也应当尽到自己的义务。反正只不过是一场没有情感牵绊的利益联姻而已，对她而言并不算是难事。

此刻父亲应该在庆幸先前从来没有泄露过自己是个私生女的消息吧？

乔鹤清从来就没觉得自家父亲有多在意亲情这种东西，在这个家里只有乔夫人和哥哥姐姐对她是真心以待。

对乔鹤清而言，父亲也不过是棵可以靠着乘凉的大树，现在树倒猢狲散，她也该另寻去处了，而景家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不后悔。

就在她嫁到景家的那一天，她第一次遇见了景家的小少爷景殊。

十三岁的小少爷金尊玉贵，长相温和清秀得像个女生，声音也是温柔清澈的。

他动作轻柔地半掀开她夸张的白色头纱，道：

“初次见面，我是景殊。”

乔鹤清隔着遮了大半视线的头纱与他对视，之后露出一个微笑，应声道：

“初次见面，我是乔鹤清。”

这是九岁的女孩与十三岁少年的第一次见面。

此后，他唤她乔乔，她唤他景殊哥哥。

就像很多契约结婚的夫妻一样，他们假装恩爱，相敬如宾。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他们某种程度上是共享情报的盟友。

乔鹤清不喜欢情感牵绊。

就好比乔夫人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无缘无故地待她好。虽说正是这种不理智而完全出于情感的行为让她得以过上现在的生活，但她总感觉那种东西就像是到路上的绊脚石，碍眼又无法除去。

所以乔鹤清对这桩婚事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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