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3 星河长明
朝曦把一叠钞票递到卫致面前，在卫致震惊地看着这叠钱，再缓缓地看向她时，没等他问就主动开口。
“这是你这么多天给我送吃的花的钱，我大概算了下，陆衍的助理也替我算了，八九不离十吧。除开你弄坏我画架的，都在这里了。”
朝曦从他眼里捕捉到受伤的情绪，却丝毫不为所动。
“你别再给我送吃的了。第一，我不爱吃；第二，我家不让我吃外人的东西，平时吃的用的都是家里准备好的，就算是朋友的我也不吃的，更何况你什么都不是；第三，我知道你不差钱，就算我扔掉你也当我收下了，不在乎浪不浪费。这种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请收敛，你让我非常不舒服。”
卫致低着头，握紧拳头浑身发抖。朝曦感觉他在忍耐，陡然生出一丝不安，又飞快消失在空气里。
“还有，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我一直觉得你不是在喜欢我，而是在玩弄我，这可能是你报复人的方式，但你也看到了，我不上钩。因为在我看来，你一无是处，根本不值得我在意，你所引以为傲的一切我都看不上。而我，也不是你配得上的人。我不像你可以随心所欲，也不像你一会儿一个态度全凭心情，我没空陪你玩，我要好好读书考最好的大学，我喜欢的人是全世界最好的。我的人生还很长，而你的人生就像你的态度一样早就搁浅了。我们走不到一起，哪方面都是。”
朝曦顿了下，后退半步，脸色变了变。她看到卫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有大滴大滴的水珠从他脸上往下砸。
朝曦咬咬牙，“如果你还要纠缠我，我就只好请我父母或者爷爷去见你的父亲了，如果你想要的结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无所谓。”
说完朝曦把钱塞他衣兜里，转身飞快离开了。只是边走边忍不住回头，卫致还是那个姿势站在那里，她看不清还有没有水滴在往下掉。
顾慕文在车里等她，看她姗姗来迟急得敲方向盘，“我靠，曦曦，你再晚五分钟我就杀上去了。”
“搞定了。”朝曦欢欢快快爬上副驾驶，笑容出现在脸上。
“真搞定了？”顾慕文不信地，“我觉得怕不行，这哥们儿一看就是要挨顿打才知道地主家小姐哪是他能肖想的！”
“你才小姐，你们全家……”朝曦骂到一半怏怏不快地转移话题，“你说带我去吃菌菇火锅的，开车吧！”
“哦哦哦！对对对！忘了忘了！”
汽车启动了，朝曦回头看了眼画室的招牌，在阳光下泛起冷光，她轻轻在心里道了别，再没回头。
·
“都这么忙了，就不用来机场了。”
陆衍上车后朝曦欢欢快快地打了招呼，然后就支起小桌开始做题。
“还有，我的车上什么时候多了那个？”陆衍皱眉指着朝曦的粉色小桌，这个“鲜艳”的颜色明显跟他车内黑色的陈设格格不入。
“这个呀。”朝曦看了眼小桌，笑眯眯地，“顾慕文帮我装的，他说我每次来接你都趴在书包上写字对视力不好。”
陆衍点点头，无言地沉默了。
“不过……”朝曦用笔戳着自己小巧的下巴，戳出一个圆圆的“酒窝”来，“这个颜色好像太娘了，我看到就说不喜欢，但马上就要去机场了，来不及换了，就先将就了。改天我让他给我换个颜色，你说什么颜色好？”
“……”陆衍揉揉眉心，尽量收敛自己的无奈，“不用换，挺好的。”
轮到朝曦纳闷了，咬着笔头歪头不解地瞅着他，“你觉得粉红色也挺好的？”
“……”陆衍哪里分得清什么粉红色粉绿色粉蓝色，在他看来区别不大，还不如就这样，懒得折腾，“挺好。”
“……”朝曦方方的，居然有除顾慕文以外的男的觉得粉红色挺好的，这个人还是陆衍，全身上下除了黑色还是黑色的陆衍。
就，世界真奇妙呀真奇妙。
陆衍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长途飞机让人疲惫，他阖上眼睛，听着朝曦写字时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沙沙声，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些，“等下吃什么？”
“不吃了。”朝曦摇摇头，送你到公寓了，我要直接去画室。
之前因为卫致的事，朝曦再没去过画室，干脆改在陆衍的公寓画画，但童凝老师很舍不得她，一直私下跟她联系，希望她继续回来跟着上课。
虽然当时童凝没有明说，但朝曦觉得她应该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朝曦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一是她自己觉得很不舒服，二是她能感觉到卫致这个人让陆衍也很介意，她不想让她的事给陆衍带来什么烦恼。
但升了高三后童凝的多次提议就让朝曦非常犹豫了。卫致已经毕业了，去了哪个学校朝曦不知道，就算他还留在云城，还留在童凝的画室，那他和她也不可能在一个画室学习了。而且童凝告诉她，她可以去初中班当助教，不用教只用守着学生画画就行，她可以自行安排自己的时间，做题看书或者画画都可以。
朝曦跟陆衍提了，陆衍也没有反对，她就每周去两次——周六晚上和周日早上，别的助教有事的时候她也替一下，今天刚好就是替别人上课。
陆衍不太高兴，却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
“对了，我周末跟老师带学生们去写生，去山上。”朝曦没留意到陆衍的情绪，兴奋地凑到他身边眼里含着光跟他报备，“早上去，去半天就回来。”
“山上？”陆衍睁开眼睛，鼻息间是女孩身上特有的香味，像是身处在清晨的玫瑰花园里，不是浓烈热情的，而是淡雅别致，还带有少女清甜的味道。
陆衍微微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整理神色看着朝曦因为高兴而眼睛发亮，眉头却不由皱起，“怀瑾山？”
朝曦鼓鼓脸，你想多了。
“怀瑾山一半是璟院的，一半是景区。璟院怎么可能准我们上去，再说那景区门票又死贵，穷学生可买不起。我们去云归山，云归山门票比怀瑾山便宜了一半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乡村长大的原因，朝曦对于大自然有一种自然的眷恋。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完全是人工雕琢的璟院没有半点的情感，还有经年累积的压抑的痛苦的过往，让她也如普通云城人一样，视璟院为仰望，那是别人的家。
陆衍看她开心，心里此起彼伏的担忧却没有因此平息几分。
“我还没去过云归山呢，据说那里还保留了一部分原始森林，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我们预约了索道，坐索道好开心好开心！”
陆衍揉揉她的脑袋，看她突然乖顺的模样，眼睛滴溜溜转着，粉红脸颊微微鼓起，被他揉乱了头发也不恼，眼睛是细碎的光亮，就这么可爱地冲着他笑。
陆衍亦笑了，轻叹道，“好了好了，你开心就好。”
陆衍先把朝曦送到画室再折回公寓，助理已经等在那里了。
“周末的会议改到云归山庄。”陆衍边走边解开领带，疲惫缠着烦躁萦绕周身，只皱着眉头把领带扔进脚边的脏衣篓。
“好的，小陆总。”助理跟在陆衍身后，迅速用平板记下临时的行程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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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写生的活动朝曦原本不用来的，她毕竟是高三的学生，不比其他的时候。但朝曦想来，童凝也就同意了，反正她家里也没说什么不是吗。
云归山在云城的西边，出城后一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了，山高但是不险，游客可以选择缆车或者景区提供的旅行大巴车，如果愿意自驾游也是可以的，只用付门票即可。也有从山脚一直修建到山顶的石阶，专供给愿意徒步爬山的游客。
朝曦其实很想爬上去，但这样的话写生可能要搞到晚上了，况且虽然比她年轻，却一直在抱怨爬山好累的学生们肯定也不愿意。
先乘缆车到达距离山顶还有一段路程的地方，然后徒步爬到她们的目的地，云归山的一个偏峰。带队老师已经事先联系过云归山景区，特地选了一段相对僻静的地方给学生们写生用。
没想到还是一处绝佳的“景点”，不仅避开游客聚集的人潮，地势也相对安全，旁边还有一片树林，从山上远眺，隐约能看到云城的几处高楼，被云雾衬托着，倒是成就了朦朦胧胧恰到好处的美景。
几处喧嚣，几处寂静。
朝曦跟着老师安顿好学生，等学生们都支好画架安静地坐下来开始写生后，自己也找了个位置拿出自己的画板。
要把眼前的景色画给陆衍，朝曦这么想着。
“师姐，你画得好好。”
也不知道学生们什么时候聚集到她附近的，朝曦太投入，被冷不丁一打断愣了足足一分钟有余。
她们上课的时候朝曦都是躲在教室后面作画，有时候会走一走指导一下，或者回答几个学生的提问，倒是确实没有在她们面前画过画。
“你们师姐可是童校长明年艺考最看好的学生哦。”带队老师也凑过来，说得倒是真心实意的。
朝曦没听过童凝说这样的话，此刻倍感意外，谦虚道，“并没有那么好。”
“别谦虚别谦虚。”带队老师笑言，“你们可要好好跟你们的师姐学学。”
“秦老师，请问午饭是回景区饭店吃吗？”
朝曦本来低着头，听到声音脸色先滞住，握紧手里的画笔才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那人也正看着她，是卫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