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童年

丞相府外跪着一排御医。

落诗昀的命是拉回来了,只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她躺在床上,唇色苍白,面容憔悴。

两个婢女正给她擦拭身体,宇文桎就在旁边看着。

其中一个婢女在给落诗昀擦手时,指甲不小心划到了她的手臂,登时留下了一条猩红的划痕。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态度极好,扑通一声便跪了。

“滚!”宇文桎冷冷看她一眼。

两个婢女都被付询架走了。其中那个无意间伤了落诗昀的婢女,被宇文桎命人一一拔掉了指甲,又送了她一个凌迟处死的“大礼”。

“废物,连吾的阿昀都照顾不好。”说着,宇文桎便走到了床边坐下,轻柔地抚摸落诗昀的脸颊。

“阿昀,为什么不喜欢吾呢?”宇文桎喃喃自语,“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宇文桎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是那样冰凉。“阿昀,是吾错了,吾不该逼你。”

玉兰花香袭来,宇文桎的思绪被拉回了曾经。

他们初见之日,落诗昀便惊艳了他。她果然是一个美人,一颦一笑之间就让人失了神。

只是漂亮的姑娘太多太多,根本不值得他驻足。他见了好看的花,自然要摘。

他原以为落诗昀和她们一样,摘掉的花都会枯萎。没成想,她反而活了下来,甚至活成了最特别的花。

她的笑,她的泪,都让他不能忘却。

奉承宇文桎的人那么多,偏偏只有她真正愿意为他好。就算那些美好都是她刻意虚构的也没关系,他不在乎了。他现在只想看到她平安。

那十年,他活在阴暗之中,周身冰冷彻骨。

儿时,他被拐走。带他离开的人是个病态杀人师。他囚禁宇文桎,逼他杀人,逼他饮血。那人说,要宇文桎继承他的衣钵,成为魔头。

他不是没想过离开。

起初,病态杀人师只是想靠宇文桎拿到丞相府的钱财。可是老丞相当时为了救济珩国,拿出了全部家底,根本凑不齐病态杀人师的天价财物。

老丞相想着,毕竟还有宇文梏,便也没有去求助他人。这件事后来也被众人遗忘,再无人提起。

他们甚至以为宇文桎已经死了,连他的消息也没有再打听。

珩国与老丞相有交集的大臣都把宇文梏当成了老丞相的嫡子,提拔他成为了边疆的将军。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宇文桎吃过死人肉,喝过泥水。

病态杀人师性情暴躁,一言不合就抽打他。

那个时候的宇文桎幻想过无数次能被救走,可是总是事与愿违。他被困了十年,无人向他伸手。

病态杀人师用粗长的铁链拴着他,带他到街头卖艺。让他学狗叫,和烈狼街头搏斗以换取金钱。

贵族公子,沦为了人奴。

宇文桎不敢忘,他曾经被废过一条腿。病态杀人师以此博取了不少善良人的同情心,获得了丰厚的钱财。

宇文桎受尽了世间冷眼,他也最是厌恶别人用怜悯的目光瞧他。

他本该是身份尊贵的人,可是造化弄人,他倒是成了人人唾弃的人奴!

病态杀人师甚至将他丢入青楼,供人娱乐。他是赚得盆满钵满,而宇文桎却被人日日蹂躏。不论男女,只要有钱,就能玩弄他。

他也曾恨过。

无数次的出逃,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折辱。

从那个时候起,宇文桎就生病了。他的心逐渐变得扭曲,毒恶。

第十年,他长成了病态杀人师最满意的刀。

那年,病态杀人师带回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子,正是付询。

付询也承受着宇文桎曾受过的伤痛。

终于有一日,他拉起了地上的付询,他们联手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病态杀人师有不少武艺超群的帮手,都被他们一一解决。

临死之前,病态杀人师握住他满是鲜血的手,说:“你终于活成了我的模样。”

他永远不能忘记,那日,他和付询躺在血泊里。他们胜利了,他们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地方。

他的童年,就是这样的不幸。

所以他不服,凭什么有人生来就主宰他人生死。他要着天下同他一样,痛苦、煎熬、不堪!

于是他认祖归宗后立即接任了丞相之位。老皇帝想过河拆桥,打压宇文家,他就一步步掌握三军,灭了珩国。

执掌他人生死,也把别人变得和他一样。

这原不是他的初衷。他本想带着付询回丞相府,过上好的生活。

可他终究应了病态杀人师的话,活成了他。

一个已经经受了世间沧桑的人,是没办法静下心来享受苦难的。

十恶不赦也好,心狠手辣也罢,他已经戒不掉了。

等到有一日,有一个人愿意毫不犹豫挡在他面前时,他动心了。他第一次认真地想把落诗昀留在身边,哪怕用最卑劣的手段。

他本以为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可是落诗昀的心从来都捂不暖。

她在伞柄刻下的那一行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初读之时,爱意早就爬满了他的身心。

诓骗就诓骗吧,他这辈子被诓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

他想让西域的女人在落诗昀眼前演一出戏,他只是想知道,落诗昀是不是真的不爱他。

结果他明明已经猜到了三分之二,却不愿相信。直到他亲眼看到落诗昀的白银,他才明白:他的阿昀,再也不会陪他演戏了。

她对他的好,他想十倍返还,可惜她再也不接受了。

“阿昀。”宇文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他很好哄,只要落诗昀说她喜欢他,他还是愿意这一切都没发生。

宇文桎也曾羡慕过落诗昀,她有疼爱自己的哥哥,有可爱的弟弟,有那么多爱她的亲人。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丞相府的每一个人对他都是惺惺作态。老丞相不看好他,丞相夫人也不关心他。

他们对他,只有愧疚,再无其他。

“阿昀,不要走,我只有你了。”宇文桎趴在床边,摩挲着落诗昀的手,泪眼婆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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