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荣耀

婉瑗来时，苏培盛已等在养心殿外头，亲手接过了陌尘手中的食盒：“福晋来了，皇上正在里头看折子呢。”他弯着腰轻声提醒道，“皇上传召了三阿哥，只怕此刻不得空见福晋了。”

其实婉瑗往日来养心殿，也不过是向雍正帝请个安，最多也就留下来陪他下盘棋，并不多留。毕竟是儿媳与公公的关系，身在皇家，更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昔日唐明皇与杨贵妃之‘丑闻’，更是值得后世君主引以为戒的。

婉瑗在雍正帝面前得脸，宫里的奴才惯会看人下菜碟，纵然是诸如苏培盛这般的‘大太监’，待她也十分恭敬，并尊称以‘福晋’，并不多提侧室之身份。

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婉瑗笑道：“皇阿玛以要事为重，是天下万民的福气，那我这便回去了，来日再和四阿哥来向皇阿玛问安。”她看一眼食盒，道，“前几日与四阿哥来同皇阿玛用膳时，见皇阿玛近日胃口不佳，便做了碗银耳汤，劳烦公公给皇阿玛送进去。”

苏培盛忙不迭道了几声“不敢”，妥帖地奉承婉瑗道：“福晋一片孝心，奴才定会告知皇上的。”

“秋日多雨，公公的膝盖不好，我特意着人做了一副护膝，回头让人给公公送来。”语罢，她便先一步堵住了苏培盛推拒的话语，“公公平日里服侍皇阿玛，若是身子不适，难免耽误许多事。原也是不值当几个钱的东西，公公尽管收下就是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培盛也只能受用了：“福晋仁慈，也是奴才的福气。那奴才就厚颜收下了。”

婉瑗莞尔一笑，最后瞧了养心殿上悬挂的匾额一眼，转身走了没几步，三阿哥弘时已然被御前侍卫带了来。宫里的人惯会揣度上位者的心意，宫女太监如此，御前行走的侍卫亦是如此。眼瞧着他们对三阿哥虽瞧着恭敬却打从心眼里轻视敷衍的态度，婉瑗便知道，三阿哥必是遭了皇上厌弃，还一定是犯了极大的忌讳。

略一服身行过礼，她并不多说，也未曾改变丝毫笑意，落落大方地与弘时擦肩而过。没有丝毫错处，却也终究少了几分人情味。

站在长长的甬道上，婉瑗扶着陌尘的手，忽然道：“你跟在我身边有快十年了吧。”

“是。奴才是叶赫那拉氏的家生子，自主儿六岁时，就到主儿身边伺候了。今年已是第九年了。”陌尘应道。

“十五岁，正是一个姑娘最好的时候。可你既跟了我，日后怕是难免蹉跎光阴。”婉瑗怅然道，“心中不觉得难过吗？”

听得婉瑗此话，陌尘却摇头否认道：“主儿是为了叶赫那拉氏满门的荣耀，奴婢心里盼着主儿，自然不怕蹉跎光阴的。”她是家生子，若不跟随婉瑗进宫，也不过是嫁与府中小厮，生下来的孩子依旧是叶赫那拉氏的家生子，照例要做伺候人的活儿。主儿是个心善的人，她自己做奴才伺候主儿是心甘情愿的，可如果是作为一个母亲，哪里舍得自己的孩子也做别人的奴才呢？她自己的母亲就为此流过无数次眼泪。

陌尘不愿嫁人，不愿再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她这样的人生。

“你说的对。我们也不过是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满洲正黄旗叶赫那拉氏一族的荣耀。

婉瑗紧紧握住了陌尘的手，似乎是在向她发誓，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终有一日，我会为叶赫那拉氏带去永享百年的荣耀。”而这一天，绝不会太久。

后来，她果真应誓。虽为叶赫那拉氏之女，却使清高宗不顾昔日金台吉亡国之诅咒，册封为中宫皇后，恩及母族。家中男嗣女眷，皆得余荫。

——

【注意事项】

唐玄宗谥号为“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故亦称为“唐明皇”，清朝为避讳康熙皇帝之名（玄烨），故而多称其为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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