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如懿 (2-1)

郎佳氏写了一封给乌拉那拉氏如懿的信件，婉瑗并未拆开看，只是捏着那封摸起来颇有厚度的信件，怎么也睡不着了。

讷尔布这一死，乌拉那拉家便再也没有了可为家中女眷、孩子遮风挡雨的大树，日后必然过得愈发困苦。而身为家中宠爱的孩子，乌拉那拉氏如懿却困于冷宫，哪怕婉瑗不曾亲耳听到讷尔布的临终遗言，也能猜想到在讷尔布的心中，会认为这个女儿有多么无用。

身为家中悉心教养长大的女儿，若是不能替家族争光，反倒成为了家族的耻辱，那真是死后也无颜去面对列祖列宗。

只是这般一想，婉瑗又忍不住回想起自己自雍正六年嫁给弘历为侧福晋之后走的每一步路，如今她已是大清国的贵妃，这样的她，可能算是为家族增添荣光了吗？

她是纳兰富森的遗腹女，终其一生也没有机会见到自己亲生的阿玛，可她还记得翁库玛法（曾祖父）和乌库妈妈（曾祖母）临终之前所说的话——她姓叶赫那拉氏，此生要为家族争光，绝不能令家族蒙羞。

听着寝殿内静悄悄的，婉瑗召来了顺心在殿内照看睡着了的永珹，自己则是带着陌尘一步步踏出了永和宫的门槛。

走在长长的甬道里，陌尘提着灯笼为她领路，婉瑗跟在她身后，忽然道：“陌尘，你说，若是翁库玛法和乌库妈妈还在，见我如今位至贵妃，可会觉得我是叶赫那拉氏的荣光吗？”

“自然是。小主您为家族带来的荣耀，叶赫那拉氏全族必然都会铭记于心的。” 陌尘回应得毫不犹豫。

婉瑗踩着花盆底慢慢走着，闻言，她叹了口气：“只盼我这一生都不要辱没姓氏，只盼永珹能记着我的养育之恩，替我关照叶赫那拉氏一族。如此，即便我死了，也有颜面去见在天上的翁库玛法和乌库妈妈了。”

冷宫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冷的，这里是宫妃的噩梦，也是无数女人疯疯癫癫死去之后的埋骨之地。婉瑗在红墙边和白日里送去消息去相约的如懿碰了面，陌尘提着灯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婉瑗低声唤了一声如懿的名字，听着里头如懿回应道：“冷宫荒凉，娘娘怎的今日说要来见我？”

见她对家中噩耗懵然不知，婉瑗想到了今日特意入宫拜见的郎佳氏，叹了口气，幽然道：“今日你额娘递了牌子入宫，说是……说是你阿玛不幸故去了。如懿，还望你节哀。”

“你说什么！我阿玛，我阿玛他……”里头传来一声尖利的泣音，仿佛是有谁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噩耗，要将心底里的那口血也一并呕出来。如懿还没将这句话在心里过一过，便觉得一个闷雷在脑中轰炸开来，险些要昏过去。

天上的星子闪烁着点点寒光，却直叫人冷得透到了心底。婉瑗劝道：“人之生死，实乃天命，非人力所能改变。如懿，你还是要保重自身才是。”

曾经朱门绣户的乌拉那拉府邸，历代后妃辈出的豪门大族，原来鲜花着锦之后，也不过是人丁凋零，家财散尽，落得个高楼轰然塌的结局。

如懿睁着眼，任由泪水蒙住了眼睛：“娘娘，我阿玛……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竟会走得这样快？”

婉瑗看了陌尘一眼，她会意，在旁回道：“听夫人说，从去年秋天起，讷尔布大人就不大好，断断续续地痰里带血，到了今日早起一口痰涌上来堵住了喉咙，还来不及请太医，就过去了。在这之前，也求了许多大夫，但不是拿不出银子请好大夫，便是人家瞧不上乌拉那拉氏的门第不肯来，便叫讷尔布大人拖坏了身子。”

闻言，如懿哭得愈发厉害，求道：“娘娘，我要去见我阿玛，见我阿玛最后一面！”

里头的惢心忙拉住她，劝道：“小主，小主，您别伤心坏了。咱们出不去，咱们一辈子都出不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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