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宣 (2-1)

明黄的一角琉璃飞檐在晨旭下流淌如金子般耀目的光泽。

二十四扇通天落地的雪白鲛纱帷帐以流苏金钩挽起，直视寝殿深处。

以朝云、尺素为首的一众侍女服侍敖瑜起身。

尺素去取新制的桂花蜜酿，而朝云则是在给敖瑜上妆。

敖瑜随手折了一枝玉兰松松把头发挽起，发间就有了清淡迷离的香气。

晨风愈大，翠青色的长衣裙裾无声的飞起，衣裳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不由得举起宽大的袖子掩了掩。

却是朝云一声轻巧的叹息，似蝴蝶缓缓落在耳边。

敖瑜也不睁眼，亦不动，只轻声问：“好好儿的，你叹气做什么？”

朝云的身影从来都是一抹水碧的底色，恰好落进敖瑜眼帘之中。

“我在为君上叹息……”

她站在敖瑜身后，从妆奁里取出一对白玉髓耳坠给她戴上，那双手隐隐有些微颤。

铜镜里人影晃动，敖瑜轻轻勾唇一笑，未达眼底，道：“没什么可叹的，不过是自己选的路。”

她静一静心，正好尺素回来，接过她递来的桂花蜜酿喝了一口，不觉皱眉道：“太甜了。”

转手把玉盏放到了托盘上，玉碗佳酿，莹光透然。

尺素疑惑，尝了一口，道：“并不甜啊。”

她可是吩咐过要少放糖的。

朝云让尺素把东西端下去。

没人的时候，她站在敖瑜身后，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神色悲悯而心疼。

她道：“君上心里太苦了，所以连一点点甜也经不得了，总觉得太甜。”

敖瑜闻言却是摇摇头，只觉得她的话好笑，便道：“是吗？”

虽是一笑，却也只是枯坐着，心内微凉如秋风中飘零的一片叶，晃荡不定。

*

敖瑜不过淡扫娥眉，妆容清淡，朝云扶着她从一扇十二幅的乌梨木雕花屏风后走出。

不远处的香炉里燃着棣华，香烟袅袅，清香怡人。

尺素带着一众侍女早已听吩咐退下，偌大的宫殿里只剩敖瑜与朝云两人。

朝云是祖龙留下的旧人，常年待在龙族祖地，这个世上知道她存在的人没有几个。

这也是敖瑜放心把她放在身边的原因，毕竟有时一些事她不能亲自出面。

朝云从内室端出茶具，茶盘上的茶罐里存着上好的玉螺天春。

茶盏腻白恍玉瓷，其身纯白似玉，隐隐透出一毫雨过天青的浅色。

茶汤煮沸的滚滚水声点染着殿中的寂静，盏中轻沫洁白如堆雪，清香盈屋。

一道柔和的五彩光芒闪过，一位身着五色华服的人坐在敖瑜面前。

“贫道孔宣，见过道友，不知道友有何事找贫道商讨？”

封神量劫过罢，孔宣归于西天极乐世界，成为准提道人的坐骑和门人，被封为孔雀大明王。

朝云将茶盏分别递到两人面前，行礼退下。

茶汤明澈如璧，茶芽上银毫细细，如初绽的小小玉兰，美得叫人心中惊动。

敖瑜轻轻吹着茶沫，缓缓道：“我有预感，凡间大争之世，即将至……”

饶是孔宣都不由大惊，脸上都露出了愕然，“大争之世？”

如今天地清明，随时可以感悟天道，推演天机。

但他却是未察觉到有那大争之世……

不过，孔宣知晓这位龙族公主定然不会胡说，便凝重的点了点头，“具体如何？”

“大争之世，百家争鸣，诸圣先贤再斗……”

敖瑜缓缓站起身来，朝白玉阶下走去，长裙拂过，步步生莲，道韵涟漪。

“大劫往往伴有机遇，孔宣道友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她倚靠着窗扉，半边脸隐在黑暗中，提醒道：“不过孔宣道友可要小心西方的那两位啊。”

细碎的金色的暖光似迷蒙的轻雾缭绕，落在空阔的殿中，别有一种青郁静谧的气息，仿佛蒹葭苍苍之上弥漫的如霜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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