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乔伊斯惊梦（中）
一
1902年的十月初，天气已经渐渐转凉。
在叶芝看来，一切都显出一股奇异的荒凉与麻木。
那时，叶芝行走在都柏林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他经过斯蒂芬绿地公园，虽说是叫“绿地”公园，但是深秋的爱尔兰都柏林大抵见不到特别的绿色了。
不免心中感到悲伤。
后来，他来到米斯街圣凯瑟琳教堂，遇见了时年六十三岁的詹姆斯·弗林神父。
神父看起来和蔼，但是他的身体看起来已经不太健康。叶芝心想，他或许未来两年就回去世吧。或许也不是，因为疾病是可以治好的，他心想。
叶芝与詹姆斯·弗林神父交谈一番。神父的语气认真，他们从文学聊起，聊到斯威夫特，聊到大、小仲马，又聊到叶芝自己，聊到音乐，聊到肖邦、瓦格纳、李斯特、斯克里亚宾，聊到思想与哲学，聊到耶稣、穆罕默德、尼采、叔本华，叶芝的内心显得安逸了一些。
在那之后，他离开神父与教堂，继续踏上都柏林的道路。
——哦，叶芝先生，新一代的幽灵已经出现了。
在咖啡馆里，乔治·拉塞尔对自己说道。
——我已经吃了他的苦头，想让你也尝尝看。
在乔治口中的那名青年，名叫“詹姆斯·乔伊斯”，据说是一名颇有才气的青年。
现在，叶芝就要去见他了。去见见这位颇有才气的青年吧。
他路过都柏林三一学院，那里的围栏显得有些锈。叶芝走上马路，抬头望向那里的时钟。时钟很是巨大，分针、秒针与时针缓慢地移动着，随后，响了。
啊……
他漫无目的地行走着，路过戴维·伯恩酒馆，经过国家图书馆，来到大街上。在那里，他见到了早已在这里等候的詹姆斯·乔伊斯，这个时年二十岁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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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芝穿过国家图书馆大门，大门显得浮夸得宏伟，他走上大街，在那里，他见到乔伊斯了。乔伊斯上前向叶芝介绍自己。
那是一名长相英俊帅气的男青年，在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此时的他面无表情，脸上竟然异样地展现出难以表述的忧郁以及冷淡。
“我写了一本散文或者是诗歌。”
青年这样说道，叶芝显得有些愣神。
随后，叶芝与乔伊斯决定一同前往一家餐馆的吸烟室，吸烟室的装潢显得有些清冷，不过在叶芝看来，这无所谓，在叶芝的心中，环境或许可以左右人的心情，可那又如何呢？
叶芝请乔伊斯读一读自己的诗篇。
“唉，恋人的命运真悲苦，她的爱可以对他无礼！唉，那美人竟然既无忠心，又无敬意！我的心也被补在一张网里，被诺言和卖弄误导、虐待、俘虏——可尽管如此，还是爱听虚假的盟誓。可怜的心，唉，愿如此的无礼，太过恭敬的爱不会斥逐；但愿毫无敬意的风气停留在爱依然停留之处。”
青年读完，合上笔记本，一双清冷的眼眸盯着叶芝。叶芝思索了一下，说道：
“写得很现实，有的时候，男生会被女生留恋，女生也会被男生留恋，但是即兴的爱情往往是没有什么好结局的，就相当于是单恋了。写得很好嘛。”
那时的叶芝夸赞了乔伊斯的诗篇，但是乔伊斯却并没有什么好语气与好脸色。
“是因为你请我读，我才读的。”乔伊斯的语气冷淡，“但我不认为你的意见，比大街上遇到的任何一个人的意见更高明。”
乔伊斯的语气显得很无所谓。
在叶芝看来，他是一位很有才气的青年，他在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几乎就认定了面前的青年，这位名叫乔伊斯的青年，可以成为一位伟大的作家。现在乔伊斯突兀的话语，就是他才气的证明。
“乔伊斯先生，”叶芝带上敬语，“您的诗篇写得很有魅力，我想请您朗读一段您写的散文，可以吗？”
乔伊斯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开始朗读了——
……静修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从各方面来讲，它被看作对所有希望在上帝面前和世人眼中过真正基督徒生活的人最有教益的活动呢？静修意味着我们将暂时忘却生活的烦恼，忘却尘世的羁绊，去认真审视我们的良知，深入思考神圣的宗教的奥秘，进而更好地理解我们为什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们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做一件事情，只为了做一件事，就是实现上帝神圣的意旨，去拯救我们永生的灵魂。如果一个人最后将失去永生的灵魂，那他即使得到了整个世界，那有什么用？……
“真是部好的作品，我觉得我应该为您做些什么。”
乔伊斯再次恢复冷清的眼眸，“你喜不喜欢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乔伊斯的语气再次显得无所谓起来，“我不在乎，真的。你喜欢与否，对我没有丝毫影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读给你听。”
面前的青年随即放下本子，然后与叶芝聊起叶芝本人的诗篇来。
在叶芝看来，乔伊斯是一位非常不一样的青年，他敢于对事物提出质疑，在接下来的聊天当中，他解释他为什么反对叶芝做过的一些事情，包括政治，以及一些民间传说、历史事件以及意识形态等等。
叶芝时不时点点头，时不时插上两句，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争论的最后，“你正在堕落。”乔伊斯说。
叶芝这样说道，“优秀的艺术作品，都是以民间传说作为依托的。”
叶芝谈论起艺术家的生活方式，讲起艺术创作与民间传说的对比，在这之中，他讲起《格林童话》的民间传说以及民间艺术还有还有对《格林童话》的版本对比。在那之后，他讲起民间生活与艺术生活的不同，他的讲述极尽详细，然，乔伊斯没有被说服。
“归纳不是诗人干的事情，那是文字匠人的活计。那些东西没有用。”
那时，乔伊斯和叶芝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我今年二十岁，你今年多大了？”临走前，乔伊斯这样问叶芝。
“三十六。”叶芝这样说道。虽然嘴上说着三十六，但是实际上，叶芝此时已经三十七岁了。为什么叶芝故意说小一岁呢？答案已经很显然，又不很显然了。
乔伊斯叹了口气，他那时垂着头，“我没想错。我和你见面太晚了，你的年龄太大了，我已无法使你接受我的影响。”
在那之后，叶芝离开吸烟室，踏上了离开的路途。
二
“詹姆斯·乔伊斯？”
归途，阿舸提到这位名叫“詹姆斯·乔伊斯”的作家。我先前读到过这位先生创作的《都柏林人》，这是乔伊斯先生的短篇集。里面极尽现实地展现了都柏林人的现实生活，或许乔伊斯就是想要塑造1904年的都柏林吧。
“他是一位很关注都柏林的，也就是他的故乡的人吧。”我这么说道。
阿舸点点头。
林间的小路长满了青苔，郁郁葱葱的，阳光透过树林照在小路上，映照出点点光斑，穿过小路，我们回到书楼幻若，阿舸是那栋高大书楼的楼主。
进入书楼的一楼，他冷不丁谈论起一件乔伊斯先生的逸事。
那是一次对谈，当时，无名青年乔伊斯，与那时最伟大的诗人叶芝进行了一番对谈，两人最后大概是不欢而散吧，就乔伊斯先生而言。
“啊……原来乔伊斯先生是一个这样的人吗？”我显得有些惊讶，我的大脑中逐渐浮现出一幅画面，有点夸夸其谈，有点自以为是，还有点自卑敏感。好矛盾的人……不过，或许正是这样的人，才能将人们冷眼看穿，就像是《都柏林人》里那样冷酷吧。
“是啊，乔伊斯先生不太容易教人靠近……确实挺矛盾的，明明不容易叫人靠近，但是却是解剖人心的高手，不，应该说是正是因为不亲近人，所以才有了观察人的空间。乔伊斯先生就是这样的人吧。”
我点点头。
三
离开吸烟室，乔伊斯走在都柏林麻木的大街上。
宽阔回环的大马路上尽是些晦暗的街角与整齐到怪异的砖石建筑物。
他走入小巷，路过一栋忧郁的蓝色的房子。
夜复一夜，他很经常地经过这栋小房子，他也总是很仔细地大量着那房子上的方窗，也经常遇见住在那栋蓝房子里面的詹姆斯·弗林神父。
那时，还是孩童的乔伊斯与这位博学的神父经常交流——尽管，当时乔伊斯的父亲禁止他与詹姆斯·弗林神父相互往来。
一开始，乔伊斯是不知道神父是在米斯街的圣凯瑟琳教堂任职的。大概是有一天，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原本大街上还没有被注意到的坑坑洼洼真真正正地显露出来，他打着蓝色的伞，来到神父家，却见神父出了门。他跟着神父一路穿行，最后来到了那座教堂。
在那里，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了加布里埃尔先生。那是位体格健硕的男人，但是乔伊斯的内心却没有感觉到热烈，只是感觉到一股像是下雪般的宁静。就好像是……雪花平等地落到了生者与死者身上一样。
生者与死者……
那么，什么是生？什么是死？自己不知道。
巧合的是，1902年的现在，天空竟骤然转阴，下起了瓢泼大雨。然后，如同当年，街道上的坑坑洼洼显现出来，乔伊斯的内心显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好像很曲折，那是宽阔回环的维科路，那是亚当与夏娃的伊甸园，那是凹凸不平的都柏林湾，以及一颗想要逃离的不安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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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07年出版的诗集《室内乐集》中，乔伊斯就对自己的早期作品做了一个阶段性的总结。”阿舸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室内乐集》，这是一本很薄的，封皮是蓝色的小册子。阿舸将书拿在手中掂量了一番，“他说，那是他最早的欲望的总结。”
“啊……”
我不由得感叹，但是我没有读过乔伊斯的这部诗集，所以关于“早期的总结”我其实并没有太过于明确的概念。
“不过……我记得《都柏林人》好像也是在这个时间内成书的吧。”我说，“而且，我在读《都柏林人》开头的短篇小说《姐妹》的时候，就有一种很离经叛道，很新颖的感觉，说不定，《都柏林人》才是对乔伊斯早期的总结也说不定呢。”
“嗯，谁知道呢？”阿舸没有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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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尤利西斯〉，Ulysses（1914-1922）这部作品，国内目前最为广泛的版本应该是萧乾与文洁若夫妇翻译的版本。”
楼主捧着两本很厚重的书籍走到阿草的身边。
这两本图书装帧精巧，封面采用的是现代主义画风，看起来带着点抽象。
阿草接过图书，掂量了一下，道：“这么厚啊……”
他又看了看书的后封，“这个故事线会蔓延很长吧。”
“没有没有，不长不长。”楼主噗嗤一下笑了，“其实也就十八个小时吧。”
听闻此言，阿草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目瞪口呆，半晌不能言语。
大概是过了好大一会儿，阿草才逐渐冷静下来，“所以，”他又露出宇宙连续毁灭三次似的奇怪表情，“不是，这书咋也得九十多万字了吧……”
“是啊。”楼主似乎在憋笑，“你这表情……”
“你……”
阿草瞪着楼主，楼主立马恢复严肃的神色。
阿草再次看向这部大部头小说 。
“这个内封上画着的简笔画应该就是作者本人吧。”
阿草的手指摸索着书黑白相间的内封。
只见书的黑色内封用白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人的简笔画像，他年轻的时候应该很是英俊。
书的内封触感是光滑的。
“是啊，詹姆斯·乔伊斯先生本人。”楼主正色道，“后浪出版社出的书籍一直做工精良，这本名叫‘尤利西斯’的小说可以说是詹姆斯·乔伊斯先生最负盛名的一部小说了吧。插图是著名插画家爱德华多·阿罗约先生创作的，前前后后花了三十年之久。”
“最负盛名？”
“是啊，乔伊斯先生人生当中作品较少，但是每一部作品的体量庞大，思想深邃，且在创作形式上有着极大的创新，这些独特的作品足以让他在爱尔兰文学史上享有极高的荣誉，而且在世界文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阿草“哦”了一声继续翻着书本的上半册，不知看到了什么，他惊咦了一声，“这还是部意识流小说呢。”
“是啊，不仅仅是部意识流小说，而且这部小说还有个‘天书’的称号。不过，若说‘天书’，他的另一部作品〈芬尼根的守灵夜〉，也就是‘Finnegan's Wake’（1923-1939）这部作品更适合‘天书’这个称号一点吧。”
“嗳，莫不是他写的小说都有‘天书’的说法？”
“这倒不是，至少他早期的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也就是〈Dubliners〉（1904—1907，出版于1914）其实还是很好接受的，而且里面的语言富有诗意，是短篇小说集的杰作之一。既然说到意识流了，那咱们就岔开话题聊一聊吧。”
“哦，好。”
“意识流最早其实是一个心理学词汇。用来表示意识的流动特性，个体的经验意识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但是意识的内容是不断变化的，从来不会静止不动。”
“所以，就叫做‘流’是吗？”
“是的。威廉·詹姆斯提出的‘意识流’概念，强调了思维的不间断性，即没有‘空白’，始终在‘流动’，也强调其超时间性和超空间性，即不受时间和空间的束缚。”
“我记得后来，人们对意识流做了个定义和分类。意识流是来自外界或内部无意识中的某些信息、情感、欲望以连续运动的方式进、出意识的过程。有着信息意识流、情绪意识流、欲望（意志）意识流这几大分类……”
“还有内吸流、内闯流、外吸流、外闯流这种分类。”
——灵感思维和梦的过程都为外闯流（内闯流）——内吸流——灵感（梦）。
——又如，人脑联想的过程就是“内吸流”流动的过程；
——人脑观察的时候就是“外吸流”流动的过程；
——人脑思想开小差的过程以及强迫思维、幻听 、幻视、幻嗅、思维插入等心理疾病之症状的过程就是“内闯流”流动的过程；
——外界的声音、视像等信息意外地进入意识的过程就是“外闯流”流动的过程。
“不过嘛，意识流这个词语经常被误会，就像是浪漫主义一样暧昧朦胧不清不楚的。就像是……界限被模糊化了。”
——意识并不是片断的连接，而是不断流动着的。用一条“河”或者一股“流水”的比喻来表达它是最自然的了。此后，我们再说起它的时候，就把它叫做思想流、意识流或者主观生活之流吧。
“这是威廉·詹姆斯先生的原话。”
其实——楼主接着道：
“现代主义文学，包括意识流文学，都是在佛洛依德等人的学术冲击下，人们逐渐认清楚了自己的定位之后的产物。”
——他对潜意识和无意识的充分肯定无疑为意识流文学创作思想张目。
他的精神分析学说中关于潜意识和无意识的理论，意在反驳“人是理性动物”的传统观念。
认为潜意识乃至无意识是人的生命力和意识活动的基础，人的行为动机出自人的本能冲动；人类的本能冲动经常受到社会规范及理性良知的束缚，使人充满矛盾。作家的创作活动就是冲破理性，发挥本能冲动的过程，借此释放受到扼制的本能。
意识流这一术语用于描述心理过程时显然是极其有用的，因为作为一个修辞用语它具有双重的比喻意义，就是说，“意识”这个词和“流”这个词都具有比喻的意义——楼主说：
“这一思想为小说家运用意识流手法来展示人的内心世界，并通过展示人物的意识活动来完成小说叙事提高了理论依据。
“小说中的意识流，是指小说叙事过程对于人物持续流动的意识过程的模仿。具体说来，也就是以人物的意识活动为结构中心，围绕人物表面看来似乎是随机产生，且逻辑松散的意识中心，将人物的观察、回忆、联想的全部场景与人物的感觉、思想、情绪、愿望等，交织叠合在一起加以展示，以‘原样’准确地描摹人物的意识流动过程。
“西方现代小说史上，如马塞尔·普鲁斯特、詹姆斯·乔伊斯、弗吉尼亚·伍尔芙、威廉·福克纳等，都以成功地运用意识流而闻名于世。”
——说不定人类其实就是意识的产物呢？
“这样来看，意识流还蛮有意思的，那我可以看看这位乔伊斯先生的书可以吗？”
“行，但是〈芬尼根的守灵夜〉这部作品目前只有第一卷的翻译，译者是戴从容老师。后面的几卷翻译都还没有出来呢，不过据说是翻译完毕了，相信〈芬尼根的守灵夜〉很快就可以面世了，届时我也会引进这套书。”
“哦。”
“你确定要阅读乔伊斯先生的〈尤利西斯〉和〈芬尼根的守灵夜〉第一卷吗？这两部作品有一定的阅读门槛。”
“如果是意识流的话，我就不追求结尾了。”
“那行，你跟我来吧。不过，我还是得说一下，意识流小说就是得认真看。意识流是个对脑电波的东西，它通过角色的意识流动，也就是心理状态的不断变动，来塑造丰满人物形象。所以，要理解故事里的人物逻辑，你不仅要理解当时的时代背景，还要了解故事中的时代背景。作者为什么要将这个时代设置为故事背景，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场景，背景。并且，你还要揣度故事里人物的内心，做到共情 这样或许你才能读懂书中的一部分内容。此外，乔伊斯先生的作品富有哲学思辨与批判精神，了解作者本人也是必不可少的。”
“我知道了。”
“说起来，〈尤利西斯〉这本书在某些国家的发表经历还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
我其实不觉得有意思，虽说我并不知道《尤利西斯》在那些国家出版到底遭遇了什么。
“〈尤利西斯〉进过两次美国法庭，第一次庭审第一次开庭的是几位不学无术的法官，其中作证的有很多知名人士，就比如：莫勒。
“他认为：本书是一部稀世佳作，它绝不会腐蚀少女的心灵。他甚至将佛洛依德的心理学论理拿来讲述，但是几位法官甚至不认识这个什么‘佛洛依德’，所以，很自然而然的，第一次开庭败诉。
“第二次开庭时，乔伊斯的律师用生动的语言阐述了〈尤利西斯〉的叙述模式——‘文学上的立体绘派画’，并且幽默地讲述了本作文字：您读起来可能会十分生气，但它不会把您推送到荡妇的怀抱里。法官们听罢也笑了，但是就是没有胜诉。”
“唉……或许，要探讨一部书到底淫不淫荡，要看这部书是不是会激发人们内心潜在的野兽吧……嘛……”
“不过，总之，这两会开庭倒也是让〈尤利西斯〉这部书轰动了社会。后来，1927年德国出版这部作品，1929年，法国出版这部作品，1932年，日本出版这部作品。这也推动了尤利西斯第二次走上法庭，这一回，像是叶芝啦，艾略特啦，本内特啦，福斯特啦，伍尔夫啦都对这一部小说表达了坚定的支持。
“而且，这位法官也很给力，他很认真地阅读了这部作品，并且认为这部作品很是诚实，他认为这部作品是一部旷世奇书，精彩，枯燥，阅读得下去，却又艰深晦涩。
“他还认为，有些地方确实脏，但是脏的真诚，是反映了中低层人民的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是一幅完整的生活图景。他还邀请了两位文学鉴定家看，两位的观点是：悲惨，故事中的人物富有悲剧力量。”
“就像〈安娜·卡列宁娜〉一样，里面贵族的私生活很是混乱，甚至是混乱到了极点，但是，抛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个经典的开头外，一部作品应该是关注社会上的种种‘现象’，很明显，托尔斯泰先生做到了。”阿草这样说道。
“一部作品总是需要时间去检验的，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刻就火起来了。
“不过嘛……乔伊斯的最后一部作品就挺奇怪的，叫做〈芬尼根的守灵夜〉，乔伊斯在写完这部作品之后举办了一场读书会，他在朗诵完这部作品的其中几段后，问一位夫人朋友的听完后的感受。
“那位夫人表示：这似乎是文学之外的东西。乔伊斯当时都愣住了，但是随后，他就说，这部作品未来一定会被认可的。只不过……戴从容老师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翻译完了第一卷……”
楼主又说：“据说，乔伊斯先生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是：真得没有一个人懂吗？”
四
那是我出版《尤利西斯》之后的一天了，那天傍晚，本应该晴空万里的天**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哗哗哗——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雷声在窗外响起。
哗哗哗——
哗哗哗——
或许，我已经看不清楚窗外雨了。
哗哗哗——
哗哗哗——
哗哗哗——
在不停地雨滴坠落造成的朦胧的轰隆声中，我陷入了沉睡。
哗哗哗——
哗哗哗——
哗哗哗——
哗哗哗——
所以……
这些东西果然是梦吧。
还要继续坠落下去吗？
基督教、亚当、夏娃、天主教、人类历史、社会、都柏林、梦、死亡？
人性、哲学、语言？
时间、空间？
总觉得有些荒诞……
我的大脑中开始出现幻象……
河水奔流……
哗哗哗——
哗哗哗——
流过亚当和夏娃之家……
哗哗哗——
哗哗哗——
从起伏的海岸……
哗哗哗——
哗哗哗——
到凹进的港湾……
哗哗哗——
哗哗哗——
又沿着宽阔回环的维柯路……
将我们带回到霍斯堡和郊外……
这是梦吗？
总觉得这是梦。
一个不可理喻的抽象却又真实的梦。
或许……
轰轰轰轰轰轰……
只一味地听到混沌的声音。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这梦一样的幻影到底是什么？
轰轰轰轰轰轰轰……
好冷……
完全坠落进去了……
轰轰轰轰轰轰……
我不想听见这声音……
轰轰轰……轰轰轰……
我……好像快死了。
如果宇宙一直在膨胀，那么宇宙是否还会缩小？
鸡蛋一样的……
从遥远的彼方，从意识渐远的彼方，不断接近，寂静却具有恐怖威能的轰隆声。
我……从何处来？
我为了什么而来？
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无边无际无意义的蔓延，又好像是虚无的深渊，这无法令人安心。
我缓缓漂浮在虚无之中。
慢慢地，慢慢地坠落。
呼吸变得困难。不，我好像根本没有呼吸。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不断下沉。
没有光线。
轰轰……
轰……
这是梦境吗……我质疑起自己。
这似乎就是梦境吧。
我先前做过这个梦吗？好像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