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2-1)

然而这个问题，连江静淮本人都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待少女离开后，他才把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

他静静地坐在原位，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起身，几步走过去，拿起少女放置的小提琴，放在肩上，缓慢地拉动起来。

如果有人在场，便会立刻发现，他拉弦时的一些小动作，竟然和孟霜语惊人地相似……

手中的琴弦越拉越急促，曲调也越来越激昂，他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由温隽到张狂，和刚才练习时的风格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直到脆弱的琴弦将要绷断之际，拉弦之人才“呲”的一声收尾，留给它一丝喘息之地。

一声轻“呵”从他的口中发出，包含着浓浓的自嘲和厌倦，以及深藏在其中的难以捕捉的兴奋……

————

夜风习习，吹乱了一地的落花，在花团锦簇中，一个白衣少年局促不安地端坐在钢琴前的椅子上。

江静淮在浓重的黑雾中沿着一团微弱的白光往前走，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少年的背影异常的熟悉，他皱了皱眉，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然而他才踏出第一步，少年便快速地转过头，一张和他一模一样却稍显稚嫩的脸骤然闯进他的眼中。少年的脸上带着自己从未有过的欣喜和激动的神色，看起来是那么陌生，却又意外地和谐。

江静淮确信这只是自己的梦境，绝不可能是自己引起了他的注意，就在下一秒，他的猜想便得到了证实——

少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身后，大步从他身体中穿行而过。在寂静的黑夜中，他的脚步声显得那么匆忙而急促。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轻微到在这样安静无声的环境下也极容易被忽略，少年不知道有多专注才会一下便能够听出。

“你……你真来了？”

少年的声音小心翼翼，好似怕来人下一瞬就消失不见。

江静淮紧皱眉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这样卑微胆怯的模样，怎么可能会是他自己。他刚想转过头去，来人的回应却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步：

“嗯”

清淡的嗓音传入江静淮的耳中，让他浑身一怔。

“我以为……你走了”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后怕。

“没有”

来人的回复还是如此简短，语气淡然，像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江静淮心中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想要转过头，看一看这个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声音的主人，看一看这个让梦中年少的自己数次失态的人的长相。然而他就像是被什么力量给禁锢在原地，全身僵硬，无法行动。

你究竟是谁……

梦境中的少年无法与他共通，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怯怯地试探：

“是因为我吗？”

“……”

少年在长久的静默中固执地等待着她的回答，江静淮此时好似突然与少年有了通感，心中开始涌上一股期待又惶恐的情绪，随后又因为长久的静寂而逐渐被酸涩和绝望所取代，填满了他的整个心脏。

“你说要教我弹琴”

“我答应了”

枯死的心脏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好似一瞬间便恢复了生机，不受控制地怦怦跳动着。江静淮不知道少年的心脏承受力究竟有多强，才能够忍受这种强烈的心悸，至少对于他而言，忍受这么片刻就足以让他感到窒息。

就在下一刻，那股禁锢他的力量倏然消失，场景变换，还是在这片浓墨重彩的花园，稚嫩的少年已经长成一个成熟的男人，不变的是他还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钢琴前的椅子上，背影寂寥落寞。

在沉默的死寂中，窸窣的脚步声再次从远方传来，男人没有像上次一样奔赴而去，只是埋头地低喃：

“你好久都没来看过我了……”

“这次……也是我的幻想吗……”

“抱歉”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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