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谨慎伺候让他的慈悲心发作了,正好这段时间要去东北视察,看看有没有因为督军不在家,训练偷懒或者扯些七七八八的,最后再去哈尔滨玩玩,这一趟大概三四个月,看她成天闷在家里,便问她,还想不想上学,也当是散心。秋怡不想会有这样的好事,惊喜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那怯生生的小模样让他的心愈发软了,拍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当然,不过你要老实点,不许和男同学说话。”
“我上女校,没有男同学。”
他第一次见她喜出望外,自己也觉得心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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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明德中学,找了离家隔着两条马路的另一所女校,这里环境很好,同学们也都很单纯善良,没人认识她,更不知道她的身份,每天清晨,她拿着装书的篮子和绣儿为她准备好的午餐蹦蹦跳跳地上学,放学时和三两同学结伴同行,挥手告别,结束了愉快的一天同时期待着另一天的到来,这让她有种错觉,似乎可以用另一个身份继续另一种生活,林少康不在她身边,她就依然是原来的秋家四小姐。
周末她和同学约着去书店,她们说附近有一家脆炒三鲜面特别好吃,秋怡爽快地表示要请客,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朝那个方向走,拐了两条胡同,这边没有柏油马路全是土道,她们没觉得,秋怡看着满是灰尘的小皮鞋,有点不适应。
吃到一半下起雨来,脚下真个是是“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她本想下午回家看看,也只好作罢,回家路上看见要饭的,给了对方五毛钱,那婆子千恩万谢,倒让她不好意思。
父亲忠实地执行着“既嫁从夫”的理念,一次电话都没有给她打过,只听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又盘下了一家大药房,这还是从同学嘴里听说的。
“开业那天门口花篮把路都堵了,要饭花子来了一拨又一拨,我回家都要绕远。”姜若年突然停下了话头,胳膊拐了她一下,示意她往旁边看,秋怡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操场边走过来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长得很英俊,眉目间笼着一股说不出的忧伤。
“那是新来的音乐老师,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钢琴弹得可好了。”她一脸向往。
“那为什么来这里教书啊。”秋怡很纳闷。
“因为他的未婚妻。”姜若年给她讲,杜航的未婚妻是校长的小女儿,本来约好三年留学归来便结婚,然后一起去南方。结果一场大雨转成肺炎,佳人芳魂归天,杜航得知噩耗后大病一场,几乎也跟着去了。
“他决定留在爱人长眠的地方,以丈夫的身份为她守孝三年,是不是很浪漫?”
秋怡点点头表示同意,心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他会不会从这些女孩子身上找寻爱人的影子?然后再继续一段浪漫的爱情?这世上哪有生死相隔还能不离不弃的爱呢。
她忽然发现这个念头是何等阴暗,继而后背发凉,她几时会生出这样龌龊的念头?原来一旦做了姨太太,哪怕只有一个月,也就永远失去了小女孩的单纯。
这个想法缠住了她,最后一节音乐课,杜航为大家讲解肖邦的夜曲,一边讲一边弹,不知怎的,那细碎的音符一串串响起的时候,她的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没什么好哭的,她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多好啊,爹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还给家里争气,每天在少帅府里好吃好穿,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同学们都在认真而陶醉地倾听,只有她用书挡着脸,默默地流泪。
直到下课她的眼睛还是红的。为了避免被一起回家的同学们误会,她只说是想念已故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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