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 故人依旧 (2-1)

“可我又觉得，我脑子里应该是有很多记忆的。”

　　东华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很久之后，才艰难地问她:“那忘掉那些记忆，你后悔了吗？”

　　她慢慢摇头。

　　“好像并不后悔。”

　　东华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你的过去，我只参与了很短的一小段路程，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是你独自走的，我想，你一定是经历了很多难过的事，很累很累，才想要忘记的。”

　　他也望向云海。

　　“忘掉其实很好，这不是逃避，因为我相信在每一段旅途中，你都尽力了，而你选择结束，只是力气用尽，脱力了，不得不停止。”

　　小云听了，回过脸来，笑眼弯弯。

　　“我也这么觉得。其实相比忘掉的过去，我更好奇的是另一个问题。”

　　她凑近他，眼神狡黠。

　　“你怎么确定我是你认识的那个人？都转世重修了，人都不一样了吧！”

　　东华笑了笑。

　　“有人身体累了，选择歇一歇，再继续上路的他依然是他，那么灵魂累了的人，忘却前尘后重新开始，她怎么不是她呢？”

　　“可是会有变化呀，以后万一我跟你等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那也没关系。”

　　小云不懂。

　　“怎么会没关系？”

　　东华眼神温暖，笑意融融。

　　“这个世上，人总会经历不同的事，遇到不同的人，这些都是变数，跋涉过远路的旅者尤其如此，当我们走到路的尽头，心境便很难再回到从前。我亦如此，又如何能苛刻地要求你一成不变？”

　　小云执着:“可是如果真的特别不一样，从一个善良的好人变成大坏蛋呢？”

　　东华摸了摸她的头顶。

　　“那就意味着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吃过很多苦，遭遇过严重的不公，我会很自责。”

　　小云愣愣地听着。

　　东华继续。

　　“我希望，这个重来的世界，你一开始遇到的人就是我，我们重新认识，重新相识，重新相知，这样，你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大踏步向前走。”

　　小云低下头，手指缠绕着衣带，心里记下了这些话。

　　“其实……”

　　东华竖起耳朵。

　　小云扬起脸，灿然一笑。

　　“其实你不用担心，虽然我忘掉了所有，但是很奇怪，我好像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东华骄傲地笑了。

　　“你看，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还是你，骨子里的有些东西依旧没变。”

　　他目光鼓励。

　　“就按照你喜欢的方式去活，一直往前走，不要怕。”

　　“可是，你不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吗？听云云说，人间有句话叫天上不会掉馅饼……”

　　东华又笑了。

　　“得命运垂怜，我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如今唯一的心愿也已经实现，我很知足。”

　　小云不懂，可还是答应了。

　　当夜，从不做梦的小云做梦了。

　　梦里有大片的佛铃花，有成片的莲花，还有雾气氤氲的雾海……

　　她梦到自己变得很小，在一间宫殿里跑来跑去，抓着眼熟的紫色衣袍荡秋千……

　　还梦到，好大好大的雪，她躺在床上冻得发抖，一人逆着风远远朝她走来……

　　还有他们肩并肩坐在一起看书，一起畅游山海……

　　好多好多，零零散散，七零八落，醒来又记不清了，但摸摸眼角，一滴眼泪却流了下来。

　　她望着指尖的泪，怔住了。

　　随后推开窗，紫发白衣的仙人听到声音，蓦然回头。

　　他的身影与她梦里总看不清脸的男人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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