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今天是和林宇约定好的日子。

晨光在玄关处切割出细碎的金箔，我带着期盼的心情，第九次踮脚看向挂钟。

水晶天鹅摆件突然被撞翻，底座刻着的"2010.夏"在瓷砖上划出银痕——那是林宇用第一笔奖学金买的，那年他站在暴雨里等我放学，湿透的白衬衫下肋骨根根分明。

"你准备当门神？"我猛地拉开门。

林宇整个人晃了晃，袖口沾着泡沫渍，领口翻出半边还窝在里面，开裂的球鞋全是灰——这不该是那个总把教授气到跳脚的编程天才。

他垂头避开我的视线，喉结在泛青胡茬下滚动："写了好几天代码......"

我伸手给他解围巾时，医用消毒水混着威士忌的味道刺得鼻腔发酸。

父亲在书房重重咳嗽了一声。

林宇突然绷成生锈的发条，直到我拽他发凉的腕子才挪进来。玄关绿萝擦过他肩膀，露水全蹭在皱巴巴的袖口，洇出深色痕迹。

"有事说事。"父亲把老花镜推到头顶，钢笔尖敲着檀木桌面。我攥着林宇突出的腕骨，像攥着八岁那年他替我抢回的宝贝玩具。

"爸，我和林宇......"

"我申请了斯坦福交换生。"林宇突然抽出手，盖过了我的声音，"下周就走！”

我当时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得世界一片空白。

钢笔砸在企划书上的闷响将我的神志拉回。

父亲推来烫着"张逸"金字的文件，"瑶瑶，把并购方案送去。"

啪的一声，我将企划书摔在地板上，纸张割裂的声音惊得老式座钟都停了摆。

"要嫁你嫁！我要跟哥哥一起出国。"

父亲一掌拍在黄花梨案几上，严厉的话语字字刺在我心窝："够了！瑶瑶，你没谈过恋爱，哪里分的清什么是依恋，什么是爱情，你们一起长大，哪会有男女之情，你只是不想失去他的照顾罢了！"

我死死攥住林宇的手臂，眼中闪着最后的希望，"昨晚你说......"

"我只把你当妹妹，还不是看你那天哭得可怜......”林宇突然嗤笑出声，拳头把裤袋撑出棱角，"靠女人还不如靠自己，多好的机会，我要去硅谷泡洋妞了。"

“骗子！我要杀了你！”我一拳砸在他胸口，滚烫的泪水蹭湿了他的白衬衫——第二节扣子还是我给他缝的月光贝。

手机铃声突然炸响，他瞥见"王主任"的来电显示，脸色比替我挡开水壶烫伤时还惨白。

追到玄关，只看见他仓皇的背影，拖在地上的鞋带，像被剪断的风筝线。

我攥着他掉落的灰格子围巾蹲下去，吼声震碎了母亲最爱的青花瓷挂盘。

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没回头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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