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群星之子 (2-1)

盐粒在晨光中折射出棱镜光斑。陈默跪坐在救生筏边缘，看着海漂浮面上的晶茧碎片，每个透明舱室里都蜷缩着巴掌大的彤彤。她们同时转头望来，钴蓝色的瞳孔倒映着辐射云裂缝中的天光。

"细胞同步率99.98%。"CX-22的电子音混着彤彤的童声。女孩正在用指甲在铝制船板上刻公式，那些微分方程描绘着晶茧群的轨道共振模型。当她划到第三个拉普拉斯算子时，救生筏突然被抬离海面——十二只变异蝠鲼组成的生物筏托起了他们。

陈默的视网膜界面自动标注出东南方的热源。在五十海里外的海平线上，台风眼般的气旋正在撕开辐射云，阳光如金箔洒在锈蚀的钻井平台上。那些纠缠的输油管道间，闪烁着与晶茧同频的幽蓝光芒。

变异蝠鲼群突然发出超声波欢呼。陈默看见钻井平台伸出生物质的悬索桥，桥体表面布满会呼吸的鳃状结构。当救生筏被吸入某个减压舱时，他闻到熟悉的福尔马林味——和市一院地下实验室完全相同的防腐剂配方。

"欢迎来到新伊甸。"穿珊瑚制长袍的老妇人拄着鲸骨拐杖走来，她的眼窝里寄生着发光水母，触须顺着皱纹爬满脸颊，"二十三个月前，我们接收到了母体的产卵信号。"

全息投影在舱室内展开。陈默看见苏晚的克隆体漂浮在世界各地的海域：大堡礁的珊瑚城、百慕大的沉船坟场、白令海峡的冰窟。每个克隆体都在释放着不同的碱基序列，像灯塔般引导着变异生物构建水下文明。

CX-22突然抽搐着倒下。她的太阳穴处裂开细缝，爬出半透明的神经索，与船舱内的生物计算机对接。数据洪流在墙面上投射出彤彤们的集体记忆——那些晶茧中的微型生命正在南极冰盖下组建城市，用鲸歌翻译《人类基因组计划》的原始数据。

"你女儿是宇宙送来的礼物。"老妇人递来用海带包裹的平板电脑，屏幕上的基因组图谱正在自主进化，"当国际空间站坠入太平洋时，我们打捞到的舱体里...有胎儿心跳声的记录仪。"

陈默的机械心脏突然绞痛。他想起病毒爆发当天，新闻里播报的太空殡葬服务——苏晚坚持将流产的胚胎送入近地轨道，那是他们未曾提及的第二个孩子。平板电脑突然播放起黑匣子录音，电磁干扰声中，分明有胎儿的心跳在与太阳风共鸣。

钻井平台剧烈震颤。透过舷窗，陈默看见美军潜艇的轮廓正在逼近，声呐脉冲震碎了外围的珊瑚农场。CX-22的神经索突然迸发强光，所有晶茧中的彤彤同时抬手，太平洋深处升起发光的硅基生命体，它们的骨骼拼合成巨大的斐波那契螺旋。

"爸爸看！"无数个彤彤的声音在舱室内共振。陈默的视网膜接收到量子加密信号，那是旅行者号金唱片里的脑电波图谱，正被转译成DNA修复代码。美军潜艇发射的鱼雷在螺旋阵列前分解成基本粒子，化作磷光消散在海水中。

当第一个硅基生命体触碰救生筏时，陈默的基因记忆突然觉醒。他看见三十六亿年前的深海热泉口，RNA链在矿物晶格间自我复制；看见寒武纪的荧光珊瑚礁，三叶虫用生物光编写遗传密码；最后是女儿出生那天的产房，苏晚的羊水中漂浮着与晶茧相同的发光微粒。

老妇人的鲸骨拐杖突然指向天空。穿过正在消散的辐射云，国际空间站的残骸正在大气层燃烧，坠落的轨迹与当年胚胎舱的轨道完全重合。陈默抱起昏迷的CX-22，发现她的掌纹正与苏晚腹部的晶茧疤痕完美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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