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九重帷幔低垂,错金螭兽香炉中龙涎香已燃尽,只余一缕青烟袅袅盘旋。萧明稷倚在蟠龙御座上,手中摩挲着半枚断裂的玉珏——这是三日前从太后凤冠暗格里搜出的物件,断口处黏着干涸的褐色血迹。鎏金烛台上爆开一簇灯花,惊得他指尖微颤,玉珏边缘在掌心刻下一道血痕。
"陛下,宋先生到了。"大太监曹德全佝偻着腰趋近,漆盘里呈着碗黑黢黢的药汤,"太医院说这是今日第三剂安神饮。"
萧明稷瞥见药汤表面浮着的淡金碎屑,那是南诏进贡的龙血竭。他忽然抓起药碗砸向盘龙柱,瓷片混着药汁在青金石地面上炸开,几滴溅上宋欢意的裙裾,晕染出诡异的紫斑。
宋姑娘生得如出水芙蓉,衣裙素色掺月白,眉骨至鼻梁是起伏的山峦,双眸是江南花涧清泉,活脱脱的美人胚子,瞧着孱弱清瘦,玉簪挽青丝,墨色染上雪般翡翠。
一席画卷,山水连天。
哪知这可人得要命的姑娘也曾出入官场,把控政局,行事雷厉,当年更是连中三元,堪称千古奇才,一篇政论救东辰。少女明艳动人,男装亦是意气风发少年郎,四国何人不知,何人不敬。
只可怜是个女儿身。
"把太医院今日当值的全押进掖庭狱。"年轻帝王的声音轻得像飘在殿梁上的蛛丝,"叫他们对着《千金方》抄满三百遍,抄错一字——"他拾起块碎瓷划过曹德全的衣摆,锦缎裂帛声刺破死寂,"便如此衣。"
宋欢意跪坐在青玉案前,十二幅泛黄脉案在烛光下铺展如蝶翼。她以银簪挑开裱糊的桑皮纸夹层,细若蚊足的墨迹在夹缝中显现——这是当年太医用密写药汁记录的真相。
"靖和元年三月初七,太子高热谵语。"她指尖抚过某行被朱砂圈画的记录,"太医令奉摄政王命,以朱砂替代黄连。"突然,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浸透了"朱砂"二字。这些脉案分明被重新装裱过,夹层中竟还藏着北燕文字书写的星象图。
萧明稷的阴影笼罩过来,带着龙涎香残留的苦味:"先帝驾崩前夜,钦天监曾密奏'荧惑入太微'。"他抽出其中一幅脉案,背面赫然用茜草汁画着星宿轨迹,"那夜值守太医正是裴氏门生,三日后暴毙于城南赌坊。"
宋欢意忽觉喉间发紧。她认出星象图中掺杂的药材符号——苍术代表紫微垣,茯苓暗指天狼星,而画在荧惑星位的曼陀罗籽,正与太后香炉中的残渣一模一样。
更漏滴至子时,曹德全战战兢兢捧来只鎏金匣。萧明稷割开指尖将血珠滴入锁孔,机括弹开瞬间,腐臭气息扑面而来。明黄绢帛上先帝字迹已晕染成褐,唯末尾朱批鲜艳如新:"若裴氏异动,焚太庙东侧第三龛。"
宋欢意猛地站起,带翻了青玉案上的茶盏。太庙第三龛供奉的乃是开国玉玺,而玉玺印泥配方中......她突然抓起案上药渣嗅闻,甘松香气混着硫磺的刺鼻——这正是玉玺印泥独有的气味。
"陛下可知裴氏每月初七运送的药材里,掺着硝石与硫磺?"她声音发颤,扯过脉案译本中"荧惑守心"四字,"钦天监观测天象需用硝石制镜,而硫磺遇火则......"
话音未落,西北角突然传来巨响。两人转头望去,只见太液池方向腾起冲天火光,将半边夜空染成血色。萧明稷捏碎手中玉珏,碎玉扎进掌心:"好个荧惑守心!裴羡安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
宋欢意跟着萧明稷冲向殿外,夜风卷来焦糊味中混着曼陀罗的甜香。羽林卫举着火把疾奔而过,铠甲碰撞声里夹杂着模糊的惨叫。她忽然被拽进游廊阴影,萧明稷的手冰凉如铁,唇几乎贴着她耳畔:"看太医院方向。"
琉璃瓦顶上掠过数道黑影,肩甲反光隐约可见双头鹫纹。为首之人挽弓搭箭,箭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那是淬了南诏蛇毒的标志。一支鸣镝突然破空而至,钉入他们身侧梁柱,箭尾系着的素帛被血浸透半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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