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日,清晨,雾气未散,镇江军营。罗大纲、吴如孝奉命在此地镇守,何永志在训练新兵,苏三娘和陆芸已被召回至天京。
一封信笺乘着西南季风,自广州破浪北上。漕帮的海船借风疾驰,先过福州,再经宁波,而后直抵上海吴淞口。
海船甫一抛锚,漕帮汉子便跃上舢板,抢在潮水退前将信转入内河快船——黄浦江最后三十里水路,桨影如飞,终抵上海十六铺码头。
六日海路,风帆鼓荡,浪沫飞溅;上岸后,驿马接力,日夜兼程,六百里官道蹄声如雷,两日抵达镇江。
待信送至何永志手中时,信封已被海风浸透,边角微卷,唯独那枚“云”字火漆,仍如初封时般鲜明。
何永志的手指在拆信时格外轻柔,生怕碰碎了这跨越千山万水的牵挂。粗麻纸上那几行熟悉的潦草字迹,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何师弟亲启——
永志,除你吴师兄外,其他师兄已全数召集。请速回广州,重开云武堂。
云武堂韩长生 顿首”
信纸右下角还沾着一点暗红的印泥,像是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何永志的喉结上下滚动,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了!十三年前的灭门惨案还历历在目,父亲临终的嘱托如今终要实现。
“云武堂...云武堂...”他喃喃自语,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信纸上“重开”二字,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广州城里等待他的师兄们。
帐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何永志急忙用袖子抹了把脸,将信纸贴身收好。罗大纲掀开帐帘时,看见的就是年轻人泛红的眼眶和掩饰不住的激动神色。
“罗大叔!”何永志的声音有些发哽。
罗大纲浓眉一挑,战靴上的泥泞还未干透:“永志,这是怎么了?遇上什么喜事了?”
“我...我的师兄们都在广州等我回去。”何永志深吸一口气,“我们要重开云武堂,我想...我想回去。”
罗大纲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目光扫过校场上正在操练的新兵。那些年轻的面孔已经将何永志教授的刀法练得纯熟,一招一式间已见锋芒。
“新兵们确实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多操练。”他沉吟片刻,突然拍了拍何永志的肩膀,“既是师门召唤,你便去吧。不过...”
罗大纲压低声音:“如今军中规矩严,你这一走,难免有人说闲话。这样,你顺道去两广联络三合会兄弟,重点是广东那边。广西的弟兄们大多已经随我入了圣军。”
何永志兴奋地喊道:“多谢罗大叔,我现在就走,代我跟兄弟们告别。等我了了事情,马上就回来。”
罗大纲摆了摆手道:“你我之间谈什么谢不谢的,路上小心,也无需着急回来,据说金威已回到广州,我准许你报了仇再回来。”
帐外,长江的浪涛声隐约可闻。何永志握紧了腰间大哥赵先用过的刀,轻声道:“大哥,你看了到了吗,云武堂要重开了,我定会把云武堂发扬光大,不辜负您和我爹的期望!”
日初升,雾气渐散,江上,漕船未走,来时船老大吩咐,此番不运货,专替恩公送信接人。漕船自镇江启程,沿长江顺流而下,风满帆张,一日夜便掠过江阴。次日正午,吴淞口的咸丰已扑面而来。
一入东海,西南风横阻,船工们咬着牙扯帆转舵,走“之”字与风浪周旋。逆风船慢,却终有归期。
七日后,晨雾中忽现虎门炮台的森然轮廓。何永志扶刀而立,指节攥得青白——广州,这阔别十三年的血仇旧地,终在眼前。
何永志踏上岸时,江风卷着咸腥扑面而来。他拜别漕帮兄弟,独自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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