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遇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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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相逢（1998年）

　　三月的风裹着玉兰香气卷过美院校门时，江砚书正蹲在积水潭边捞画稿。突如其来的春雨打湿了他速写本上的芭蕾少女，铅笔线条在水渍里洇成灰色雾气。黑伞破开雨幕罩在头顶的瞬间，他听见牛津鞋底碾过青苔的声响。

　　"油画画纸浸水会起皱。"伞沿抬起时，江砚书看见扣着银袖扣的手腕。穿驼色风衣的男人垂眸看他，镜链在风中轻晃，镜片后狭长的眼尾缀着颗浅褐泪痣。雨滴顺着黑伞龙骨滑落，在他肩头氤出深色水痕。

　　沈庭柏就这样突兀地闯进江砚书十九岁的春天。男人袖口散着苦艾酒与松烟墨交织的气息，握伞柄的指节因用力泛白。后来江砚书才知道，那天沈庭柏是来美院洽谈画廊合作，却在后巷撞见淋成落汤鸡的美术生。

　　"要不要当我的模特？"沈庭柏用伞尖挑起他湿漉漉的速写本，伞面内侧暗纹在雨中若隐若现，"每小时五十块，管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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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愫暗涌（1999年）

　　画室里的蓝鸢尾第三次枯萎时，江砚书终于摸清了沈庭柏的怪癖。这位年轻画廊主总在阴雨天戴着皮质手套，喝红茶要加三块方糖，最厌恶旁人触碰他左侧锁骨——直到某个雷雨夜，江砚书撞见他对着满墙病历吞药片。

　　"先天心室缺损。"沈庭柏捏碎掌心的硝酸甘油药片，琥珀色瞳孔映着闪电青光，"像这些鸢尾，开过今年怕是..."尾音被惊雷劈碎在落地窗前。江砚书突然扯开他真丝睡袍，对着心脏位置重重咬下去。

　　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时，暴雨正冲刷着玻璃花房。沈庭柏掐着他腰肢按倒在画布堆里，打翻的松节油在地板蜿蜒成蓝色溪流。江砚书在剧痛中攥住他后颈的银链，十字架吊坠烙进掌心："你要是敢死...我就把给你画的七百张肖像全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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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生契阔（2008年）

　　抢救室的红灯亮起时，江砚书正握着沾血的银袖扣。春雷在云层深处翻滚，他想起昨夜沈庭柏咳着血沫笑说："等西府海棠开了...就把我埋在..."后半句被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吞没。

　　护士递来揉皱的信笺，沈庭柏的字迹被血渍晕染成残破蝶翼：「砚书亲启：画廊保险柜第三层藏着给你的生日礼，密码是你我初见那天的日期。蓝鸢尾十年开花是骗你的，其实...」

　　海棠花苞被夜雨打落时，江砚书在保险柜里找到十二个铁盒。每个盒里装着哮喘喷雾剂，铝罐表面刻满细小的"砚"字。最底层的丝绒盒里躺着对银袖扣，内侧刻着「沈江1998.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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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生长诀（2023年）

　　六十五岁的江砚书依然住在玻璃花房。春雨敲打黑伞的声响总让他产生幻觉，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穿驼色风衣的男人推门而入，镜链随着转身划出银色弧光。

　　昨夜风掀开阁楼旧箱，泛黄画稿雪片般落满地板。七百张肖像里的沈庭柏或在煮茶或在侍花，唯有最后那张空白画布上写着血红字迹："怕你难过，所以先走一步。"

　　江砚书颤着手点燃烟斗，火星坠落在西府海棠的根系。灰烬里忽然爆出星点蓝光，十年前埋下的鸢尾种子竟在此时破土。嫩芽缠绕着白骨开出妖冶的花，每片花瓣都凝着细碎冰晶，在风中叮咚作响。

　　黑伞突然从墙角倾倒，伞骨间飘出张霉斑遍布的纸。沈庭柏的字迹穿透二十五年时光：「...其实蓝鸢尾见血即开，就像我对你的爱，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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