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阳……阳光一样炽热、明亮的橙阳…… (2-1)

池岸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恐惧，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彻骨的恐惧，像无数条毒蛇从脚底缠绕而上，紧紧勒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仿佛看到了沈程眼中的光芒被粗暴地熄灭，看到张祥安在封闭学校里日渐枯萎……而这些绝望的影像，渐渐与他和夏橙阳重合。

橙阳……阳光一样炽热、明亮的橙阳……如果有一天，他们的事也……

池岸野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恐慌攥住了他，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和窒息。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夏橙阳，对方眼中的怒火和悲愤几乎要化作实质，但那火焰之下，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压下去的茫然和恐惧。

现实如同一记重锤，砸碎了所有关于青春和未来的美好泡沫，露出了底下冰冷坚硬的、充满荆棘和深渊的嶙峋岩石。

消息最终确认的当晚，陈悦薇彻底崩溃了。

她冲到了夏橙阳和池岸野租住的小屋楼下，电话里只嘶哑地喊了一句“开门！”。

门打开，陈悦薇站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头发凌乱，眼睛肿得像桃子，脸上泪痕交错。她失去了往日所有的张扬和精致，只剩下被绝望和愤怒撕扯后的支离破碎。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能……”陈悦薇踉跄着冲进屋里，像一头受伤的母狮，声音嘶哑地咆哮着，眼泪汹涌而下，“那是戒同所啊！沈程……沈程他会死的！他爸妈是不是疯了？！虎毒还不食子啊！”她抓起桌上的一个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夏橙阳和池岸野沉默地站着，看着她发泄。他们理解她的痛苦，那种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坠入深渊却束手无策的痛苦。

“还有张家那两个老糊涂！”陈悦薇猛地转向夏橙阳，眼神凌厉如刀，“祥安做错了什么？！他那么乖，那么胆小！他只是……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啊！‘启航’那种鬼地方，能把人活生生逼疯！他们这是在亲手毁了自己的儿子！愚昧！自私！愚蠢至极！”她骂得声嘶力竭，仿佛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怨恨和悲伤都呕出来。

“悦薇姐……”夏橙阳声音沙哑地想劝慰。

“你闭嘴！”陈悦薇粗暴地打断他，指着窗外，像是控诉整个世界的不公，“还有这该死的学校！该死的社会！什么狗屁道德！什么狗屁规矩！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就因为他们是同性？就要被这样赶尽杀绝？就要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送去那种地方‘改造’？！”她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泪水再次决堤，“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剧烈地抽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痛哭。那哭声里充满了撕心裂肺的心痛、无处发泄的愤怒，以及对未知命运的深深恐惧。

房间里只剩下陈悦薇绝望的哭声和地上玻璃碎片的冰冷反光。夏橙阳和池岸野沉默地站在一旁，脸色同样苍白沉重。愤怒在燃烧，却烧不透这弥漫着的、名为现实的厚重铅云。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沼泽，让每个人都在缓慢地下沉。

张祥安和沈程的遭遇，像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风雪，将池岸野心中那点小心翼翼构建起来的、关于未来的脆弱蓝图彻底掩埋。那些曾经看似遥远的社会压力、家庭阻力，瞬间具象化、尖锐化，带着血腥和冰冷的铁锈味，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和夏橙阳的关系，在这个所谓“正常”的世界里，是多么巨大的“禁忌”。这份感情，温柔甜蜜的表象之下，潜藏着足以将他们撕裂、碾碎的恐怖力量。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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