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无温 (3-2)

一声脆响，刺耳的玻璃碎裂声如同惊雷在逼仄的空间里炸开！锋利的碎片和刺鼻的液体四溅开来，有几片甚至擦着任无漾的裤脚飞过，冰冷的触感让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路…路滑，车…堵…”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堵你妈个头！” 醉醺醺的男人像豹子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脚步踉跄却带着惊人的速度直扑过来！浓烈的酒气像毒气一样喷在她脸上，高大的阴影瞬间将她整个笼罩、吞噬。

“呃！”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一只布满老茧、带着肮脏油污的大手狠狠揪住了任无漾的头发，粗暴地将她的头用力向后扯去！头皮传来火辣辣的撕裂般的痛楚，迫使她不得不高高仰起脸，暴露在男人凶戾的视线之下。

“老子辛辛苦苦把你这个赔钱货拉扯大！给你吃！给你穿！你就这么报答老子？！小年夜往外疯跑？！说！是不是跟刚才门卫室里那个贱丫头鬼混去了？！是不是！” 他的唾沫星子带着酸腐的酒气喷溅在任无漾脸上，像硫酸一样灼烧着她的皮肤和神经。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打着她的灵魂。

“没…没有…我…” 任无漾痛得眼前发黑，双手徒劳地想去掰那只揪着头发的手，却因巨大的力量差距而显得无比脆弱。

“没有？！” 男人狞笑着，另一只大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粗砺的手指像铁箍一样收紧！空气瞬间被截断，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汹涌而来！“小杂种还敢骗老子？老子都闻到你身上那股贱丫头才用的香精味儿了！还有这破袋子！！” 他的目光毒蛇般扫过她侧身的帆布包。

瞬间，一股巨大的、毁灭的力量作用在任无漾身上！

“哗啦——！”

那只揪着头发的手猛地松开，掐着脖子的手也同时用力一推！任无漾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被狠狠掼摔在冰冷油腻的地板上！后背重重砸在一堆不知名的杂物上，尖锐的剧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

同时，那个破旧的帆布包也被他扯了下来，狠狠砸在她旁边的地上！拉链崩开，里面少得可怜的课本、一个廉价的粉色塑料水杯（早已布满裂纹），还有那个格外刺眼的白色饭盒……全都滚了出来。那个装着谢无忧饺子的饭盒盖子弹开，白白胖胖的饺子滚落在沾满油污和灰尘的地板上，瞬间裹上了脏污，像一只只被玷污的、死去的天鹅。

“还敢偷吃这种玩意儿？！” 父亲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他看都没看地上的东西，一步上前，沾满泥泞污物的厚重皮鞋狠狠踩上了其中一个滚落的饺子！“老子给你的饭不够吃？！还是你觉得老子养不起你？！贱骨头！跟外面的人学会藏东西了是吧？！”

咔嚓。饺子在他脚下发出微弱的爆裂声，馅料和汁液在脏污的地板上绽开一朵丑陋的花。紧接着，带着狂暴力量的踢踹如同骤雨般疯狂落下！

剧痛，像无数条烧红的毒蛇，瞬间窜遍全身。

后背、手臂、腿侧……坚硬的鞋尖一次次撞击着她的身体，发出沉闷可怕的“噗噗”声。每一次重击都让她蜷缩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窒息和剧痛让她无法呼吸，更无法发出任何像样的哭喊。世界在她眼前旋转、破碎，只剩下冰冷的疼痛和铺天盖地的、令人作呕的绝望。那身洗得发白、沾染了门卫室一点微暖的旧校服，被肮脏的鞋印践踏得面目全非。

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浮沉。恍惚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刺眼的颜色。是她那条曾经在小年夜门卫室围过、还残留着一点点暖意（和饺子香气）的旧围巾。此刻它正和她一样，被踩在肮脏的脚下，鲜艳的红色一角被撕破了，沾上了斑驳的油污和……不知是她还是它自己的灰烬。

那抹红色，曾经是她贫瘠世界里唯一一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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