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裹着冻成块的油污,在墙角炸开细小的冰晶。任无漾睫毛上结了霜,想睁开眼,右臂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猛地刺醒了她。那痛像是活物,顺着骨头缝往里钻,每跳一下,心口就多一把烧红的刀子在骨头上刮。后背的冷汗早把薄薄的校服湿透了,紧紧贴在地上,凉得透骨。她费力地偏过头,眼角扫到瓷砖缝里冻得梆硬的一小块饺子皮,白惨惨的。
逃出去。
这念头成了活着的唯一念想。她咬着牙,用还能使上劲儿的左胳膊肘撑着地,左脚踩着墙上凸起的半块砖,硬是把上半身给拱了起来。每动一下,断了似的肋骨就扎得肺管子更疼,关节像生锈的门轴吱嘎响。右边身子全麻了,一点劲儿也没有,拖在地上死沉。右手一点知觉都没了,软塌塌地挂在一边。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红印子——血混着地上的脏东西。
地上到处都是炸开的酒瓶碴子,尖棱棱地闪着冷光。她只能绕开,爬得歪歪扭扭。好不容易,手指头总算够着了门框底下糟朽的木头边儿。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拿额头顶着冰凉的门边,把那条缝拱大了些。
门外冷风夹着雪粒子,跟刀子似的劈头盖脸刮进来。灰蒙蒙的天光晃得她眼睛生疼。
就在这时候,一串踏实的脚步声踩着雪,“嘎吱嘎吱”地响过来,还伴着短促的喘气声。
“嘎吱…嘎吱…呼……”
一个高挑利落的身影闯进视线里。杜浥穿着件亮得晃眼的蓝色防风衣,头上冒着热气儿,汗水把那头短短的黑发黏在额角鬓边。她正低头捣鼓手腕上那块运动手表,抬眼冷不丁瞅见门廊雪窝里蜷着的一团影子——
“妈呀——!”杜浥吓得一激灵,脚底打滑差点摔倒。看清是任无漾时,她心脏狂跳起来!
任无漾头发糊成一团暗红,校服袖子烂了,露出底下一大片青紫交错的伤痕,狰狞吓人。最要命的是那条右胳膊——肿得吓人,青紫油亮,骨头像断了一样,软塌塌地耷拉着。
杜浥脑子嗡了一下,立马甩掉背包,膝盖“噗通”就跪在地上。她麻利地扒下自己还热腾腾的运动外套,动作又快又有点慌乱地裹住任无漾身上,避开那吓人的胳膊,在后面使劲打了个死结。羽绒没了,冷风钻进杜浥单薄的秋衣,她打了个哆嗦。
“忍着点!千万别碰右边!”杜浥声音发抖却坚定。她一只胳膊使劲卡进任无漾胳肢窝下,另一只手抄起她软绵绵的膝盖弯。杜浥一咬牙,腰腿绷紧猛地发力——“嘿!”任无漾轻得像纸片的身体被抱离了冰冷的地面。
“抱紧我脖子!右边千万别碰!”杜浥喊着,抱着人,撒开腿就往外冲。任无漾的脸埋进杜浥热乎乎的领口,听着头顶她急促的喘息和踩碎冰碴的脚步声。胡同里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餐厅的水晶吊灯明晃晃地照着。长条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摆着精致的骨瓷碗碟。谢无忧盯着面前的小米粥,熬得金黄软烂,氤氲着热腾腾的米香,可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她脑子里全是任无漾最后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还有那该死的手机里,永远不回消息的灰色头像。
“小姐,您的热可可。”骨瓷杯沿描着金边,轻轻搁在镶银边的早餐碟旁。谢无忧盯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白汽,仿佛那是通往另一个冰冷世界的叹息之桥。手机被父亲强行收回放在他手边,那光滑的漆面像一块无字墓碑。屏幕上,任无漾的灰色头像像一片永不弥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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