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营里血腥气与药草味交织弥漫,浓稠得几乎能压住呼吸。
医师们的衣摆被鲜血浸透成深红,指尖还粘着未干的血迹,匆忙奔走在临时撑起的帐篷间。止血钳和纱布相碰的细响混杂着伤员低低的呻吟,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夜风掀动帐帘,吹得烛火摇曳不定,未燃尽的烛芯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光影,仿佛随时会熄灭。
愹洐踩着满地枯叶走向马厩,耳边传来军马嚼草料的声响。曹雪阳的岩鳞战马正安静地站在栅栏旁,枪缨上还挂着几片未干的草屑,凌乱得像她此刻微散的鬓发。她正低头擦拭乌骓踏炎的马鞍,狼首哨子挂在笼头上晃来晃去,似乎并未察觉有人靠近。愹洐刚迈到三步之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是从她左肩甲胄缝隙渗出的暗红血迹,已然洇湿了半边衣料。
愹洐:曹姐姐?
愹洐轻声唤了一声,声音温润如水,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
曹雪阳的背影瞬间僵住,手指攥紧马缰的力道让乌骓踏炎不安地刨蹄,铁蹄磕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咔嗒”声。
曹雪阳:不是说过,在营里别管我。
她的语调冷硬,如同冻结的冰河,不留余地。
愹洐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站在她身旁,从腰间解下一只小药罐。金属盖轻轻掀开,一阵药香夹杂着马厩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曹雪阳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洛阳天策府的暮春时节,李承恩总喜欢往煎药的砂锅里撒一把新摘的槐花瓣,低声念叨:“枪尖染血的人,该懂苦里藏甜。”
愹洐用帕子裹着药罐递过去,动作轻缓得像怕惊动什么,声音也柔软得如同春日微风拂过柳梢。
愹洐:加了蜜的,温过三遍。
曹雪阳盯着那浅褐色的药汁,喉结微微一动。愹洐趁机将一块油纸包好的糖糕塞进她掌心,粗糙的油纸滑过虎口的老茧,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的指尖轻轻敲了敲糖糕,像是故意引人注意。
愹洐:万花弟子给的桂花糖糕,咬开会有桂花流心。
曹雪阳指尖一颤,糖糕上金箔碎屑簌簌落下,悄无声息地融进泥土。那一瞬间,兄长的狼啸声伴随着急促的马蹄掠过营外沙丘的画面涌入脑海,那声音像生锈的刀刃,狠狠剜开她二十年血脉相连的记忆。
她低笑了一声,可这笑声却比哭还沙哑,满是蚀骨的苦涩。
曹雪阳:他说我被‘凌烟阁的鬼魂’迷惑。
曹雪阳:他说我死守这杆断旗不如随他回去……重建魏庭。
曹雪阳的声音低缓沙哑,每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透着压抑已久的悲凉。
她的指尖狠狠碾过马鞍上的雕花纹路,木屑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曹雪阳:可他不懂……
愹洐:天策府的断后旗,从来不是靠一个人扛的。
愹洐接过话,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力量。她从袖中抖开一块干净布巾,在木桌上倒了杯清水,蘸了些许,动作轻柔地替曹雪阳拭去脸上沾染的尘土。
愹洐:因为你守的不是某块地、某面旗。
愹洐的手指稳而坚定,她一边擦拭一边低声说道:
愹洐:是长安城里的柳枝、洛阳街头的槐花、扬州桥畔的明月,是百姓们能在灶台前煮饭、檐下绣花的安稳日子。
愹洐:你看这急救营里,伤兵把侠士送来的平安符贴在床头,侠士把咱们的断枪头磨成佩饰,就连马厩里的青骓都戴着万花谷编的护蹄草绳——这世道啊,总有些东西比刀锋利,比热血温暖,值得咱们拼上性命去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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