愹洐离开天策府后再次经过金水镇,行至街角时鬼使神差地朝上次那明教弟子的摊位望了一眼。
记忆中热闹喧嚣的场景已荡然无存,往昔围在摊位前叽叽喳喳的姑娘们踪迹皆无,唯有两名捕头抱着胳膊立在幡旗底下。
明教弟子垂着头蜷在炭灰里,朱红短打蹭满泥印,月牙状银饰歪坠在发间,倒比初见时添了几分落魄。
愹洐瞥见他指尖还沾着未擦净的油渍,想起上次路过时,这人明明举着油刷后退三尺,生怕溅了胭脂水粉在姑娘们的罗裙上。
愹洐:官爷,这究竟...
她话音未落,左首捕头已抢白道:
捕头:这西域蛮子穿得妖里妖气,每日招得姑娘们抛媚眼,今早竟叫几个泼皮砸了摊子——啧,情郎们的拳头可不长眼。
愹洐:未免太不分青红皂白。
愹洐皱眉。
愹洐:我曾见他刻意避着姑娘们,连递烤串都伸长了胳膊。
蹲在地上的人忽然开口,声音闷得像塞了团棉絮:
男子:吾非...招蜂引蝶。她们每日堵着摊子,吾连炭火都添不了。
尾音带着生硬的中原官话腔调,却掩不住喉间的委屈。
右首捕头突然嗤笑出声:
捕头:哟,原是个能开口的!那就好办事了。
他抖开油皮本子,墨笔在纸页上沙沙游走。
捕头:按大唐街规,无官府批文摆摊,罚款十两。再加上斗殴损毁他人器物,三十两——共计四十两。
明教弟子忽然抬头,兜帽阴影里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脸,鼻梁高挺如刀削,唇线却紧抿成一道倔强的弧。
他从钱袋里摸出碎银,指尖在银锭边缘摩挲两下,忽然将整袋银子砸在捕头手里。
捕头掂了掂钱袋,嘴角扯出抹笑,冲同伴使了个眼色。
两人转身时,愹洐忽然看见其中一人靴底沾着半片烤焦的羊肉,显然是方才踩在摊位残骸上蹭到的。
愹洐:等等。
愹洐叫住他们。
愹洐:既是按律当罚,可曾开具《街办处罚凭证》?
她指了指捕头腰间空荡荡的凭证袋。
愹洐:上月节度使府刚重申过律例,无凭证私罚者,按勒索论处。
两个捕头身形一僵,对视一眼。右侧那人干笑两声,从袖中摸出皱巴巴的羊皮纸,用炭笔潦草画了几笔,往明教弟子怀里一塞:
捕头:啰嗦什么,拿好了!
说罢匆匆离去。
明教弟子捏着那张薄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愹洐瞥见他发间别着枚铜制圣火令,便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
愹洐:先包扎伤口吧。
对方却后退半步,避开她的手:
男子:汉人果然都一样……
愹洐蹲下身,指尖拂过他袖口新添的裂口,布料边缘结着暗褐色血痂,显然是被利器划破后草草包扎过。她解下腰间皮质钱袋,里面几枚开元通宝碰撞出清响:
愹洐:这些先拿去买炭。明日我带陈参军来看你的摊位批文...
男子:不必。
明教弟子突然起身,圣火令在夕阳下晃出冷光。他拍掉裤腿尘土,从歪斜的幡旗后拖出半片焦黑的烤架。
他用脚尖踢正炉架,炭灰扬起呛得人眯眼。
男子:汉人的规矩,吾早该学会的。
愹洐凝望着他扛着烤架的背影,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从怀里摸索片刻,掏出一包风干葡萄,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抛,那包葡萄便轻轻划过半空,稳稳地落向她。
男子:甜的。
稳稳地落在掌心,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
铜炉在夜风里轻晃,未燃尽的炭块忽明忽暗。愹洐咬开葡萄干,酸甜汁液漫上舌尖时,看见那人在巷口转身,银发被晚霞染成蜜色。
更夫敲梆声里,第一声"天干物燥"惊飞檐下宿鸟。愹洐摸出袖中半块蜜渍葡萄乾,忽然轻笑出声。
咸鱼的幻想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