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楼顶端的白色轮廓在灰白的天幕下淡得像一道水痕。那道目光隔着距离落下来,带着沉甸甸的东西。
连恙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桌面摊开的课本。指尖无意识划过书页边缘,留下细微的摩擦声。
张柏消失了。不是离开,是被抹去。
从走廊里那些熟稔的笑脸,到冰冷的电子屏幕,都干净得像从未有过这个人。
只有旧楼自习室里那具被巨力碾碎的躯体,和她手机相册里几张模糊的影像,固执地证明着某种存在过的事实。疑问像藤蔓在心里扎根,冰冷而坚实。
生活照旧。上课的铃声,粉笔划过黑板的声响,课间桌椅挪动的噪音。连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偶尔掠过教室靠后那几个常聚在一起的男生。
张柏的位置空着。没有人看向那里,没有人提起。
周五下午,图书馆里光线昏沉。空气里浮动着陈年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
连恙穿过阅览区稀疏的人影,走向最深处。高大的书架排列成幽深的甬道,顶灯的光被层层叠叠的书脊切割,投下浓重的、边缘模糊的阴影。
地面铺着老旧的暗红色地胶,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
她在最里排的书架前停下。
这里的光线更暗,书架底层与地面之间的缝隙几乎融在阴影里。空气似乎凝滞了,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微窒的霉味。
连恙站了片刻,然后慢慢蹲下身。
手机屏幕的光亮起来,不算强,堪堪驱散脚下方寸的黑暗。光束扫过布满灰尘的地胶,停住。
一只男性的手,毫无生气地摊开在阴影里。皮肤是一种不正常的灰白。深蓝色的校服袖口缩上去一截,露出的手腕纤细,靠近虎口的位置,一道浅色的旧疤横亘着。
连恙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停留了几秒。光束没有移动,稳定地照着。
她能看到指甲缝里嵌着一点深色的污垢,像是干涸的泥土。胃里泛起一点微弱的滞涩感,喉咙有些发紧。她抿了下唇。
光束缓缓上移,顺着手臂的方向,艰难地探向书架最底层的深处。
光线被重重叠叠的书本阻挡,勾勒出一个蜷缩的轮廓。
深蓝色的校服,肩膀的线条很熟悉。头颈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歪着,深深埋进几本厚重、布满灰尘的辞典下面。
辞典的硬壳棱角抵着他的后脑和脖颈,压得严严实实。没有血迹,只有一种彻底的、令人屏息的静止。
王程涛。
连恙维持着蹲姿,手机的光圈稳定地框住那蜷缩的轮廓和那只苍白的手。
几秒钟,或者更久。图书馆深处只有她极轻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翻书声。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对面书架间隙里一闪而过的白色。极其浅淡,像一片被风吹落的纸屑,瞬间隐没在更深的书影里。没有声音,但一种被注视的感觉,沉甸甸地落了下来。
连恙移开目光,低头看向手机屏幕。她调出相机,对着那只手和书架底层的阴影拍了几张。光线不足,照片在屏幕上显示出大片模糊的噪点和难以辨识的暗影。她关掉相机,屏幕暗下去。
站起身,膝盖有些发僵。她没再看那个角落,转身沿着来时的甬道向外走。脚步声被厚厚的地胶吸收,几乎没有回响。穿过一排排沉默的书架,晦暗的光线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
…
周一,教室靠后的位置依旧空着一个。王程涛的椅子被推到桌子底下,桌面上干干净净。
课间,连恙走到教室后面饮水机旁接水。李林浩和另一个男生靠在窗边说话。
连恙接完水,转身时目光扫过李林浩,像是随口问了一句:“王程涛今天没来?”
李林浩正说到一半的话顿住,转过头,脸上是纯粹的茫然。
他眨了眨眼,视线在连恙脸上停留片刻,又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那个空位,眉头困惑地微微蹙起:“王程涛?谁啊?”他看向旁边的男生,“我们班有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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