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带来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书房内激起了千层暗涌。迦楼罗香的失窃,密室残留的硫磺气味,杨通幽亲随道人的身影……这些线索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竭力掩盖的、与杨通幽共同谋划的那个弑君之夜的核心。
心口那块寒冰骤然炸开,寒意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我端着白瓷茶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滚烫的茶汤熨帖着指尖,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冷。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恰到好处地蹙紧了眉头,将茶杯轻轻搁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杨国师府上的道人?”我重复道,语气带着惊疑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这……牵扯到国师,事情就复杂了。怀英兄,你可有确凿证据指向那位道人?” 我的目光紧紧锁住狄仁杰,试图从他脸上判断出他掌握的信息深度。
狄仁杰神色肃然,摇了摇头:“目前尚无直接证据。只是万宝阁掌柜口供如此,那道人行踪不定,尚未找到。但这硫磺气味出现在失窃现场,实在蹊跷。”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书案上的舆图一角(虽然被文书盖着大部分),又落回我脸上,“谢倾,此事非同小可。迦楼罗香价值连城,失窃手法诡异,又可能牵扯当朝国师。我想请你即刻随我去一趟万宝阁现场,你心思活络,或许能发现些我遗漏的线索。”
“这是自然。”我毫不犹豫地应道,瞬间起身,动作利落得与方才软榻上的慵懒判若两人。玄色外袍被随意地拢了拢,墨发也顾不上仔细梳理,只用手随意拢到脑后,露出一张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锐利清俊的脸庞。“事关重大,岂能坐视?红枭公子……” 我转向一直沉默站在书案旁的红枭。
红枭的目光在我和狄仁杰之间飞快地掠过。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烛光下深不见底,里面清晰地映着我们两人此刻凝重而默契的姿态。他脸上依旧维持着靖安司吏员应有的、公事公办的平静,但眼底深处那抹复杂难辨的暗流却并未消散——有对案情本身的敏锐关注,有对狄仁杰深夜拉我办案的微妙审视,更有……对我此刻这份过于干脆利落、急于与狄仁杰同行的姿态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刺痛。
“谢将军,狄兄。”红枭微微颔首,声音清朗平稳,“此案既涉及宫外重宝,又可能牵扯内廷重臣,非同小可。靖安司职责所在,理当协同探查。” 他向前一步,姿态从容,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下官愿一同前往,或可提供些便利。”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要去?不行!绝对不行!杨通幽的亲随道人、硫磺气味……这些线索在红枭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面前,随时可能串联成致命的链条。一旦被他察觉蛛丝马迹,联系到杨通幽的复仇计划,甚至……联系到我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红枭公子有心了。”我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无可挑剔的、带着点世家公子骄矜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不过,此案目前尚在初查,由大理寺(狄仁杰所在机构)主理,靖安司贸然介入,恐惹非议。况且……” 我刻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带着点“你懂的”戏谑扫过红枭,“这深更半夜的,红枭公子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靖安司白日里公务繁忙,若是累坏了你这‘司中栋梁’,上官舍人怕是要找我算账的。” 我巧妙地将上官婉儿搬出来,暗示他靖安司的身份并不适合此刻公开介入,同时也用轻佻的语气划清界限,暗示他“管得太宽”。
红枭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看着我脸上那熟悉的、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的戏谑笑容,听着我刻意疏离、甚至带着点驱赶意味的话语,搭在腰侧玉箫上的手指微微蜷紧了一下,指节泛出一点白。琥珀色的眼底,那抹暗流汹涌得更加剧烈,几乎要冲破表面的平静。他沉默了极短的一瞬,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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