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宝阁后巷的冷风卷着残留的硫磺气息,钻进衣领袖口。狄仁杰正沉声吩咐差役仔细拓印下青石板上的支架压痕和那道垂直划痕,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撕开这团迷雾的钥匙。我站在他身侧,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掠过重重屋脊,投向宫城方向——亥时三刻,如同悬在头顶的滴漏,每一刻都沉重得令人窒息。杨通幽布下的这步棋,以如此精巧又近乎“愚蠢”的方式暴露自身线索,其用意,我已然洞若观火。他在用这桩离奇的失窃案,为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清扫障碍,将狄仁杰这柄最锋利的剑,牢牢钉在长安城的这处角落里。
“阿倾,”狄仁杰的声音将我从冰冷的思绪中拉回。他转过身,年轻的脸庞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坚毅,那双平素沉静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破案的执着,却也深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那是对更大风暴的直觉。“现场痕迹已封存。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道人,王玄静。他既是押运亲随,又是目前唯一能将迦楼罗香与杨国师府联系起来的活口。”
“嗯。”我颔首,迅速收敛心神,脸上恢复惯常的、带着点世家公子参与奇案的新奇与凝重混合的表情,“此人行踪飘忽,国师府那边……” 我故意停顿,目光征询地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斩钉截铁:“国师府地位尊崇,无确凿证据,不可贸然惊扰。但王玄静并非时刻居于府内。据我大理寺线报,此人颇好金石玉器,尤喜流连东西两市几家老字号的玉器行,尤其是‘玲珑阁’和‘璞玉斋’,常于午后或傍晚前去品鉴。此时虽已深夜,但……”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袖中精巧的铜壶滴漏,“距离宵禁尚有些时辰,不妨先去这两处碰碰运气。若他真与此案有关,或许会急于出手某些‘烫手’之物,或是……另有图谋!”
他对王玄静行踪的了解如此精准,显然早已布下眼线。这份未雨绸缪的细致,正是狄仁杰的本色。我心中了然,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佩服之色:“怀英兄果然神机妙算,事不宜迟,走!”
我们不再耽搁,翻身上马。马蹄踏在寂静的坊间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在深夜里传得很远。狄仁杰一马当先,深青色的袍角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背影挺拔如松,充满了破案者的锐气与决心。我紧随其后,玄色外袍被风鼓起,墨发在脑后飞扬,心思却沉如寒潭。
就在我们即将拐出万宝阁所在坊巷的瞬间,一股极其细微的、如同芒刺在背的窥视感骤然袭来,那感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穿透性的洞悉力。
我猛地勒住缰绳,马匹发出一声嘶鸣,前蹄扬起。几乎是同时,我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射向侧后方一座高耸酒楼的飞檐斗拱。
飞檐的阴影深处,在灯笼光芒难以企及的死角里,一个模糊的墨蓝色身影如同融入了夜色。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但那一闪而逝的、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琥珀色眸光,如同冰冷的星辰,瞬间刺穿黑暗,精准地钉在我的身上!
是红枭!
他果然没走,他一直在暗处!像一只最耐心的猎豹,潜伏在阴影里,冷冷地注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方才在书房里那近乎失控的试探和被我刻意疏离的刺痛,仿佛都被他强行压下,化作了此刻冰冷锐利的审视。他在监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监视我与狄仁杰的动向,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我灵魂深处与杨通幽勾连的黑暗。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知道多少?他猜到了什么?他会成为那个亥时三刻最大的变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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