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直了被雨水压得有些佝偻的脊梁,一步一步,踏上了秉笔楼前冰冷的、被雨水冲刷得光洁如镜的青石台阶。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又像是走向祭坛的献牲。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脖颈流下,滑过单薄里衣下紧致的胸膛线条,没入腰际。湿透的布料紧贴着每一寸肌肤,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与脆弱,却也透出一种在绝境中被逼出的、孤狼般的韧性与……诱惑。
他停在紧闭的朱漆大门前,距离那两名如同门神般的侍卫只有几步之遥。侍卫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鄙夷,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安溪卓的目光却越过他们,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门扉,直视着里面那个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存在。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推门,而是用那双沾满泥泞、指节冻得发白、却依旧修长有力的手,颤抖着,摸索向自己腰间的系带。
动作僵硬而笨拙,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屈辱感。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抬起的胳膊流淌。指尖因为寒冷和用力而微微痉挛,几次才终于解开了那早已湿透打结的衣带。
湿透的里衣前襟失去了束缚,微微敞开了些许,露出少年人线条清晰的锁骨和一小片被雨水冲刷得更加苍白的胸膛肌肤,在秉笔楼辉煌灯火的映照下,泛着一种脆弱而诱人的光泽。那暴露在冰冷空气和侍卫审视目光下的皮肤,瞬间激起一层细密的疙瘩。
他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只是维持着这个衣襟微敞的姿态,挺直了脊梁,如同献祭的羔羊,又像是挑战命运的战旗。他对着那紧闭的、象征着滔天权势的大门,用尽全身力气,清晰而嘶哑地喊道:
“罪臣安府次子,安溪卓——求见九千岁!”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凄厉和决绝,如同孤鹤的哀鸣,狠狠撞在朱漆大门上,也撞在两名侍卫骤然变色的脸上。
门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紫檀木的香气混合着昂贵的龙涎香,在干燥温暖的空气中静静流淌,与门外冰冷狂暴的雨夜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正厅深处,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端坐着一个人。
司礼监掌印太监,九千岁谢崇瀚。他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面皮白净无须,保养得极好,若非那身象征无上权柄的蟒袍和眼底深处沉淀的、历经无数腥风血雨才淬炼出的深不可测的幽光,几乎让人误以为是个儒雅的中年文士。
他并未伏案,只是姿态闲适地靠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中,一手随意搭在光滑的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另一只手则端着一只薄胎白玉杯,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他垂着眼睑,似乎在看杯中酒液的涟漪,又似乎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隔绝了风雨的温暖与宁静。
安溪卓那一声穿透雨幕、带着孤注一掷的凄厉呼喊,清晰地传了进来。
谢崇瀚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依旧垂着眼,仿佛只是听见了一声无关紧要的虫鸣。指尖叩击扶手的节奏,甚至都没有乱上一分。他缓缓抬起白玉杯,凑到唇边,极其优雅地啜饮了一小口。温热的酒液滑入喉中,带来一丝熨帖的暖意。
门外,侍卫似乎低声呵斥着什么,雨声和争执声模糊地传来。
谢崇瀚放下酒杯,杯底与紫檀木桌面接触,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脆响。他终于抬起了眼睑。
那双眼睛,乍看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如同春日里不起波澜的深潭。但若细看,那潭水深不见底,幽暗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只余下无尽的冰冷与算计。那目光投向紧闭的大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看到外面那个在暴雨中衣襟微敞、浑身湿透、如同献祭品般的少年。
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惊讶,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种掌控万物生死的、近乎神祇般的漠然兴味。
如同一个高明的棋手,终于看到了期盼已久的、一枚主动跳入棋盘的、有趣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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