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温暖如春,与殿外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
谢崇瀚小心翼翼地将安溪卓平放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动作轻柔得近乎笨拙,与方才殿中的暴怒判若两人。
他依旧死死按着安溪卓颈侧的伤口,鲜血不断从他指缝间渗出,染红了锦褥。他对着连滚爬爬跟进来的太医咆哮,声音嘶哑而急切:“救他!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
太医们吓得面无人色,手忙脚乱地打开药箱,施针的施针,止血的止血,灌药的灌药。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郁的血腥气和苦涩的药味。
谢崇瀚就站在榻边,如同凝固的雕像。玄色的蟒袍被鲜血浸透了大片,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
他死死盯着安溪卓那张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看着他颈侧那道狰狞的血痕,看着他掌心和手腕上同样深可见骨的伤口……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惊怒、后怕、冰冷的杀意,还有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心口被活生生剜去一块血肉般的剧痛。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他亲手从泥泞中捡起、投入血火中淬炼、视为最锋利也最危险武器的少年,早已不再是棋盘上一枚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
那冰冷的铁骨之下,藏着怎样一颗玉石俱焚、宁折不弯的灵魂!这灵魂的决绝自毁,竟能让他谢崇瀚……感到如此……恐惧!
他缓缓抬起那只沾满安溪卓鲜血的手。温热的、粘稠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
他看着手上刺目的红,看着榻上那个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生命之火,一股混杂着暴戾与某种异样情绪的冲动,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理智。
安溪卓……
你休想死!
就在太医们全力施救,谢崇瀚如同困兽般守在榻边时。
尚宫局深处,一间阴冷潮湿的耳房。
沈昭婉蜷缩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身上那件月白色的衣裙早已被冷汗和地上的污渍浸透。她被粗暴地拖进来后,就被丢在这里,无人问津。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宣政殿里那惊心动魄的咆哮和……安溪卓最后那声压抑的闷哼。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阿卓……他怎么样了?尧泉那个疯子会怎么对他?谢崇瀚……那个如同毒蛇般的九千岁……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冰冷的寒气涌入!
两个穿着深青色宫装、面无表情、眼神如同毒蛇般冰冷的老嬷嬷站在门口。她们手里拿着细长的、浸泡过盐水的藤条。
“沈氏女!”其中一个老嬷嬷声音尖利刻薄,如同砂纸摩擦,“尚宫局第一课——学规矩!懂进退!你今日殿前失仪,惊扰圣驾,罪不可恕!给我跪下!”
冰冷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昭婉的心上!她惊恐地抬起头,看着那两根闪烁着寒光的藤条,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我没有……”她下意识地想要辩解。
“还敢顶嘴?!”另一个老嬷嬷厉声打断,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看来是皮痒了!给我打!打到她记住什么叫‘规矩’为止!”
话音未落,带着呼啸风声的藤条,如同毒蛇般,狠狠抽打在沈昭婉单薄的背脊上!
啪——!
清脆而令人心悸的皮肉绽裂声在阴冷的耳房中炸响!
“啊——!”巨大的痛楚让沈昭婉瞬间惨叫出声!身体猛地向前扑倒!背上火辣辣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
啪!啪!啪!
藤条如同雨点般落下!毫不留情!每一鞭都带着巨大的力量,抽打在沈昭婉的背上、肩上、手臂上!单薄的衣物瞬间被撕裂,露出底下迅速肿起、皮开肉绽的血痕!
“记住!这里是皇宫!不是你那下贱的朔州!”
“安校尉算什么东西?也敢向陛下求娶?”
“你这种罪臣之女,只配在泥里爬!”
“打!给我狠狠地打!打到她认清自己的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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