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骡车的每一次颠簸,都像钝刀在安溪卓破碎的躯体上来回切割。馊水桶浓烈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身下粗糙的草席摩擦着颈侧和手腕上崩裂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细密的、火辣辣的刺痛。
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寒意如同活物,贪婪地啃噬着骨髓里最后一点暖意。
林行璇那枚霸道提气的“续魂丹”药力正飞速消退,失血过多的眩晕和沉重如铅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来,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和风箱般的嘶鸣。
黑暗狭窄的车厢里,只有骡车吱呀的呻吟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如同瘟疫蔓延般的喧嚣——粗暴的砸门声、惊惶的哭喊、兵刃的铿锵,还有西厂番子那特有的、带着血腥味的厉喝:
“开门!搜查钦犯!”
“西厂拿人!闲杂滚开!”
火光偶尔从巷口一闪而过,瞬间照亮车厢内污秽的角落和林行璇紧绷如铁石的侧脸轮廓。他紧挨着安溪卓,一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防止任何一丝痛苦的呻吟泄露,另一只手的指节因紧握袖中短匕而泛出青白。
每一次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或粗暴的呵斥,他全身的肌肉都会瞬间绷紧,如同黑暗中蛰伏的猎豹,随时准备暴起搏命。
“撑住,溪卓。”林行璇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喷在安溪卓冰冷的耳廓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厉,“前面就是西直门,林家有人接应!”
安溪卓涣散的意识艰难地捕捉着这几个字。西直门……接应……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望,在冰冷的绝望深渊里挣扎着摇曳。昭婉……然然……他不能倒在这里!他猛地咬紧牙关,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郁的铁锈味,用剧痛强行刺激着濒临涣散的神志。
骡车在泥泞不堪的小巷中艰难地穿行,终于拐上了一条相对宽阔些的背街。远处,西直门那巨大、森然的轮廓,在浓重如墨的夜色和城头摇曳的火把映照下,如同巨兽蛰伏的咽喉,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然而,平日里此时应该只有零星守卫的城门,此刻却灯火通明!
数十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城门内外照得亮如白昼。黑压压的士兵盔甲鲜明,刀枪林立,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壁。西厂番子特有的暗红锦服在火光下格外刺眼,如同流动的污血,他们眼神锐利如鹰隼,粗暴地推搡、盘查着每一辆试图出城的车辆和行人。
绝望的哀求、孩童的哭嚎、士兵不耐烦的呵斥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混乱噪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到极致、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
“妈的!”车辕上,伪装成老车夫的林家心腹老魏,从压得极低的破毡帽檐下看到这一幕,低声咒骂了一句,握着鞭子的手背青筋暴起。他下意识地勒了勒缰绳,骡车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车厢内,林行璇的心猛地沉到谷底!瞳孔因震惊和巨大的危机感而骤然收缩!这阵仗……远超他预想!谢崇瀚竟不惜封锁全城,将九门守军都如臂使指地调动起来!安溪卓在他心中的分量,或者说,他对失去这把“刀”的震怒,竟至于此!
他瞬间明白了——谢崇瀚不仅要抓人,更要向整个京城宣告:触犯他的权威,便是触犯天条!安溪卓,就是他权威上不容有失的徽记!
“别停!冲过去只会更可疑!”林行璇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冰刃,从齿缝里挤出,是对老魏,也是对濒临崩溃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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