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推门的动静惊动了她。少女猛地抬起头,动作太急,几缕汗湿的碎发粘在沾满墨汁的脸颊上。
烛光映照下,那是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容,约莫十六七岁,尚未完全长开,但眉眼却意外地精致灵秀,尤其那双眼睛,此刻因为慌乱而瞪得溜圆,像受惊的小鹿,湿漉漉的眸子,她的鼻尖、下颌都蹭着点点墨痕,活脱脱一只不小心掉进墨池的花猫。
那双极亮的眸子对上了沈逸毫无温度、深不见底的视线。
少女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却很快又挺直了脊背,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她胡乱地用手背抹了下脸,反而把那墨迹晕得更开了些。
“沈……沈大人!”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刻意的响亮,似乎想驱散心中的恐惧。
“您回来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就是看那画好看,想凑近了仔细瞧瞧那山是怎么画的,那墨……那墨它就自己跑出来了……”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眼神急切地瞟向翻倒的砚台和桌上几张鬼画符般的习字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墨和茶打湿的半截袖口。
沈逸的目光缓缓扫过那幅惨不忍睹、价值千金的残画,又冷冰冰地掠过被压在一堆纸张下、笔触歪斜笨拙、明显是孩童水平的临摹稿(那临摹的正是《雪溪图》一角的山石),线条稚嫩得可笑。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少女那张花猫似的、却竭力装出镇定的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珍稀古物的、全然不带任何情绪的探究。
“名字。”两个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脆又冰冷。
“苏……苏玉。”少女咽了口唾沫,声音轻了许多。
大人您忘了吗?就是三天前,大雪夜,您在南巷那堵破墙根底下的雪堆里……捡回来的那个。”她似乎生怕沈逸不记得,特意强调了“捡回来”三个字。
出于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沈逸当时正在追查一条与私铸铜印、乃至更庞大阴谋
相关的隐秘线索而关键的信物正是几片带有特殊纹样的瓦砾,极有可能就散落在南巷废墟中,他留下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
可如今,这个看似无辜、连画笔都拿不稳的少女,偏偏就动了那幅画?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那翻倒的砚台和散落各处的纸张,究竟是真正的笨拙手滑,还是处心积虑的障眼法?
《雪溪图》上的那片墨污,仿佛墨色的疮疤,刺眼地提醒着他,这“捡回来”的麻烦,恐怕远不止弄脏一幅名画那么简单。
沈逸的眼神更深沉了几分,书房里的暖意似乎也因他的存在而迅速消散。
三天前的雪夜。记忆瞬间回拢。那日大雪初停,寒意更盛。沈逸因一桩紧要公务延迟回府,为抄近路走了偏僻的南巷。
就在巷子尽头一处倒塌的矮墙阴影里,他看到一只露在积雪外、冻得青紫僵硬的手。
拂开积雪,一个几乎被冻僵的少女蜷缩在那里,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夹袄,脸色惨白,气息微弱。
当时她手中紧攥着什么,沈逸只以为是块取暖的石头,加上情况紧急,便让随后赶来的沈忠将人带回府中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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