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意流转,如云水无心。” 他的目光并未看纸上的污迹,反而抬起,似乎穿透纸窗投向无边风雪,“心无滞碍,墨方自在。”
云水无心…心无滞碍……
这些缥缈得仿佛不属于人间技艺的词句,由他如此冷酷地道出,竟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抽离感。
苏玉混乱焦灼的心绪,被这股绝对旁观者的冰冷一激,反而短暂地停顿了一刹。像被无形的线提了一下,从泥沼般的情绪里拔出了些许。
“此间墨污,已是死局,何必恋栈?执笔向前。” 最后一句落下,带着决断的意味。他言下之意清晰:放弃眼前败笔,另起一笔。
没有安慰。没有鼓励。只有点破困局和下一步的指示。
苏玉胸口的淤块剧烈地翻滚。放弃? 不甘心!可…僵持在此刻,确实毫无生路。
她几乎是凭着一种被冰冷的指令强行催发出的本能,松开了与那失败墨团僵持的蛮力。手腕猛地向上抬起——这一次,动作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近乎凌厉的果断!
虽然依旧僵硬,虽然笔尖带着仓促收力而残留的墨滴在空中危险地晃动,但终究是抬离了那片耻辱的印记。
动作幅度有些大,带起一小股微弱气流,拂过旁边那只刚刚被搁置的汝窑小碟。
碟中几粒如冰屑般的雪白糖霜,被气流惊动,微微旋转着滚落到浅青色的瓷底。
沈逸的目光,在她手腕突兀抬起的瞬间,几不可查地掠过她因用力而苍白得几近透明的指节,最后却落在了那几粒滚动的糖霜上。
苏玉也看到了那几粒微不足道的糖霜。
那是在他离开更衣前,她偷偷、迅速地塞进口中的一小点甜味。那一点微甜的记忆竟像是淬了毒的钩子,勾出更深重的、冰冷的、被人洞悉一切后无可遁形的狼狈感。
仿佛她所有不堪的伪装和微末的偷安,都在那几粒无辜的糖霜面前暴露…
苏玉冲出书房门、被扑面而来的冷冽雪风一激,那被书房内巨大压力几乎碾碎的、属于“苏玉”这个身份的正常反应才迟钝地涌上。
她靠在冰冷的廊柱上,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像无数细针扎入肺腑,带着书房内墨香的残留暖意瞬间被驱散殆尽。
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墨迹被寒风一吹,立刻像冻住的冰棱,又麻又痛。手臂的酸痛,手腕的僵直,唇瓣上自己咬出的伤痕……所有感觉都变得异常清晰。
屈辱感后知后觉地海啸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只觉得全身的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只想缩成一团,藏进最深的角落。
就在这时——“来人!抓刺客!!” 管家沈忠那苍老却骤然拔高、带着极度惊骇的嘶吼,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沈府深处炸响!那声音撕裂了夜的幕布,也狠狠揪住了苏玉刚刚松懈一丝的心弦!
什么?刺客?!
苏渺猛地抬起头!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那一点残存的自我怜悯瞬间被前所未有的寒意冻结!
她循声望去,方向赫然正是沈府前院——沈逸刚才离去的方向!更精确地说,是沈逸在前院会见那位急送密信之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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