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德伦高中的雨季似乎永无止境。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着,湿冷的空气浸润了每一块砖石、每一片树叶,也渗入骨髓。颜轻月靠在后排冰冷的窗玻璃上,指尖无意识地在蒙着水汽的玻璃上划过一道蜿蜒的弧线。讲台上,历史老师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她垂下眼睑,视线落在桌洞里那个被她摩挲得边缘微卷的文件夹上。里面,那张写着地址的便签纸,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布料散发出无形的灼热。
陈庭。这个名字,连同她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她指尖的温热,她怀抱的力度,以及锁骨上那个短暂如幻觉的、滚烫的触碰……如同藤蔓,在颜轻月冰封的心湖深处悄然滋长,缠绕,勒紧。一种陌生的、带着甜腥的渴望,混杂着巨大的恐慌,日夜撕扯着她。她渴望靠近那团温暖的光,却又本能地畏惧那光芒可能带来的灼烧与毁灭。九岁的鸿沟,横亘在师生身份之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每一次在天台沉默的聆听,每一次在走廊擦肩而过时陈庭投来的、带着了然笑意的目光,都让这道深渊在她脚下裂得更深。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像一道赦令。颜轻月几乎是第一个抓起书包,迅速汇入离去的人流,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充满窥探目光的牢笼。冰冷的雨丝斜斜打在脸上,她裹紧外套,快步走向校门外等候的黑色轿车。
“小姐,”司机老陈为她拉开车门,声音一如既往的恭谨,“直接回家吗?”
“嗯。”她低应一声,缩进后座,隔绝了外面的湿冷和喧嚣。车子平稳地驶向半山别墅,窗外掠过的城市灯火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如同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别墅一如既往的空旷寂静,只有帮佣阿姨在厨房准备晚餐的细微声响。颜轻月径直走上二楼,推开琴房沉重的橡木门。巨大的施坦威三角钢琴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沉静幽暗的光泽。自那晚从陈庭公寓回来后,这架昂贵的乐器似乎也染上了某种禁忌的气息。她迟疑片刻,最终没有走向琴凳,而是蜷缩在靠窗的丝绒沙发里,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朦胧的山景。别墅巨大的空间像一个精美的水晶棺,华丽,冰冷,将她与世隔绝。只有陈庭公寓里那混合着雪松、旧书和咖啡豆的温暖气息,带着致命的诱惑力,顽固地盘踞在记忆里。
时间在雨声中缓慢流淌。夜色渐深,别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帮佣阿姨早已离开。颜轻月没有开灯,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就在她意识昏沉,几乎要被疲惫和孤寂拖入睡眠时,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嗡嗡震动起来。
不是哥哥例行公事般的查岗电话。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陈庭”。
颜轻月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回响。她盯着那两个字,指尖冰凉,血液却仿佛瞬间涌上了头顶,耳膜嗡嗡作响。铃声固执地响着,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一遍又一遍,像某种隐秘的召唤。
接?还是不接?
理智在尖叫着警告:这是深渊的回响,是毁灭的前奏。挂断它,切断这危险的联系。
然而,指尖却背叛了意志。在铃声即将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她划开了接听键。
“……喂?”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紧绷,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吸,随即是陈庭熟悉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比平时更低沉,更柔软,像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奇异地穿透了雨夜的湿冷,直抵她耳蜗深处。
“轻月?”陈庭唤她的名字,带着一种熟稔的亲昵,“睡了吗?”
“……没有。”颜轻月握紧了手机,指关节微微泛白。
“雨下得好大。”陈庭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鼻音,仿佛也正靠在某个舒适的角落,“听了一晚上肖邦的夜曲,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余生每分每秒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