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持续下了一夜,敲打着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如同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焦躁地叩击。直到天色微明,灰白的光线渗入厚重的窗帘缝隙,雨势才渐渐转弱,化作连绵的、粘稠的阴霾。
主卧室内,光线昏暗。颜轻月几乎一夜未眠,身体僵硬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侧卧着,手臂环过陈庭的腰际,将她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圈在自己怀中。陈庭蜷缩着,背脊紧贴着她的胸口,呼吸轻浅,但偶尔会突然惊悸般地抽动一下,喉咙里溢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不……别碰……戒指……” 破碎的音节带着浓重的恐惧,像溺水者的呼救。
每当这时,颜轻月的手臂就会无声地收紧,掌心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熨帖在陈庭冰凉的小腹上,用自己温热的体温和稳定的心跳声去覆盖那惊惶的颤抖。她的下颌轻轻抵着陈庭柔软却汗湿的发顶,嘴唇无声开合,气息拂过她的发旋,一遍遍重复着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的安抚:“我在……别怕……陈庭,我在……”
窗外的天色从深灰过渡到一种压抑的铅白。陈庭的呼吸终于稍稍平稳下来,身体也不再那么紧绷,只是依旧深深蜷缩着,像一只试图藏进壳里的受伤的贝。颜轻月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抽回自己有些发麻的手臂,无声地滑下床。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她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一道缝隙。外面是湿漉漉的世界,花园里的树木枝叶低垂,挂着沉重的水珠,远处城市的天际线被灰白的雨雾笼罩,模糊不清。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植物被雨水浸泡后的气息,潮湿而沉闷。
她需要一点光,一点暖。
悄无声息地离开卧室,下楼来到厨房。巨大的空间空旷冰冷,只有中央岛台上方垂下的几盏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她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颜义轩让人送来的各种昂贵食材,包装精美,却透着一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她略过那些,在最底层的保鲜盒里找到一小袋有机小米。
淘米,加水,开火。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发出轻微的呼呼声。颜轻月靠在流理台边,目光有些放空,看着锅里清澈的水渐渐被翻滚的米粒染上乳白,细小的气泡不断升起、破裂。厨房里渐渐弥漫开一股朴素而温暖的谷物香气,这熟悉的味道,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力量,瞬间将她拉回圣德伦高中那间小小的教师宿舍。
记忆中的画面清晰得刺眼:也是这样一个阴冷的早晨,她因为通宵练琴着了凉,恹恹地趴在陈庭那张堆满了乐谱的小书桌上,额头滚烫。陈庭也是这样,穿着简单的棉质家居服,在狭窄的厨房里忙碌。小米粥的香气飘出来,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到书桌旁,用勺子轻轻搅动散热,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心疼和温柔。
“我的小孩,生病了也不说?” 她嗔怪着,声音却软得像羽毛,舀起一勺粥,小心地吹凉,递到她唇边,“张嘴,乖。”
那时的阳光,似乎也穿透了记忆的阴霾,暖融融地洒在陈庭的侧脸上,给她细致的绒毛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颜轻月记得自己是如何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将那份带着陈庭指尖温度的暖意和心疼,连同软糯的米粥,一起咽下去,熨帖了四肢百骸的寒意和病痛。
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氤氲的热气扑在脸上,带来真实的湿润感,也将颜轻月从回忆的潮水中拉回现实。她关掉火,盖上锅盖焖着。转身,目光落在自己依旧被轻便护具固定的左手上。车祸留下的僵硬和神经损伤,让这只手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在琴键上流畅地奔跑跳跃,甚至只是拿起一个勺子,都需要付出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和专注。
她伸出右手,拿起一只骨瓷小碗。指尖的触感冰凉细腻。她尝试着用左手去辅助托住碗底,动作缓慢而笨拙,几根僵硬的手指艰难地弯曲,试图找到一个支撑点。轻微的颤抖传递到碗壁上,发出细碎的磕碰声。碗沿有些烫,指尖的麻木感让她对温度的感知变得迟钝,直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指腹传来,她才猛地松开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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