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后的台北,空气清冽得像被洗刷过千万遍的玻璃。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穿过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深色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几何光斑。中央空调低低地送着暖风,驱散着雨后残余的、渗入骨髓的湿冷。
陈庭赤着脚,踩在柔软厚实的长绒地毯上,站在落地窗前。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白色羊绒毛衣,袖子很长,几乎遮住了半个手背。阳光勾勒着她过于清瘦的侧脸轮廓,下颌的线条清晰得有些锋利。她微微眯着眼,目光投向远处被雨水冲刷得格外鲜亮的城市轮廓线,101大楼的尖顶在湛蓝的天幕下反射着锐利的光芒。
那场阳台风暴已经过去三天。身体的寒冷和擦伤在精心的照料下逐渐消退,掌心的伤口也结了薄薄的痂。但精神上那场毁灭性的海啸,似乎还在看不见的深处缓慢退潮,留下满目狼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余波。
她下意识地将左手缩进毛衣宽大的袖口里,指尖隔着柔软的羊绒布料,轻轻碰触着手腕内侧那道隐秘的、凸起的印记——那两个简单的黑色字母:**YM**。指尖下的皮肤传来细微的、熟悉的触感,像一道无声的锚,将她从虚浮的思绪中短暂地拉回现实。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声响。颜轻月系着一条深灰色的围裙,站在中岛台前。她换下了平日的西装,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阳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正低头处理一条新鲜的鲈鱼,动作算不上多么娴熟,但异常专注,修长的手指握着锋利的厨刀,利落地刮去鱼鳞,剖开鱼腹,取出内脏,再用清水反复冲洗干净。
水流哗哗作响,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日常节奏。
陈庭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颜轻月身上。看着她略显笨拙却无比认真的动作,看着她额角几缕散落下来的碎发,看着她因为用力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一股细微的暖流悄然流过冰冷的心湖。三天来,颜轻月几乎寸步不离。处理堆积如山的“月光航线”公务是在书房,开视频会议也把声音压到最低。更多的时候,她就像现在这样,试图用最平凡、最具体的行动,一点点填补她精神上那些巨大的、看不见的裂痕——笨拙地学做她曾经喜欢的菜,笨拙地试图重现那些早已被遗忘的味道。
“需要帮忙吗?”陈庭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虚弱感,她轻轻走到中岛台边。
颜轻月闻声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陈庭苍白的脸,在她缩进袖口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个极淡的、安抚性的笑容:“不用。快好了。”她将冲洗干净的鲈鱼放在案板上,用厨房纸吸干水分,然后拿起盐罐和研磨黑胡椒瓶,动作小心地给鱼身内外均匀地抹上调料。“今天做清蒸。李妈说,你以前……喜欢这个。”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有些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关于“以前”,她们都默契地避而不谈,那像一片布满荆棘的雷区。但此刻,颜轻月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像是在废墟里寻找一件可能还完好的旧物。
陈庭的心微微一颤。她看着那条被抹上盐和胡椒的鲈鱼,银白的鱼鳞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记忆深处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画面闪过:温暖的厨房灯光,氤氲的蒸汽,鲜嫩的鱼肉蘸着特调的豉油汁……还有身边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人影。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依旧低哑,却少了几分飘忽,“是喜欢的。”
颜轻月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动作更专注地将姜片和葱段塞进鱼腹,然后小心地将鱼放进早已准备好的、铺着葱姜的蒸盘里。盖上透明的玻璃锅盖,打开炉火。蓝色的火焰温柔地舔舐着锅底。
厨房里弥漫开新鲜食材和蒸腾水汽的混合气息,安静而温暖。
“我去书房回封邮件。”颜轻月解下围裙,声音放得很轻,“很快。”
“好。”陈庭点点头,目光追随着颜轻月走向书房的背影,直到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轻轻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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