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湿意,把整座京城都浸得发潮。
醉春楼里,往日里满座的喧嚣被雨打芭蕉的声响压了去,只剩下零星几桌客人,指尖敲着桌面,目光却都黏在戏台中央那抹素白的身影上。
楚雁正旋过最后一个水袖。
青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黑,像浸在寒泉里的黑曜石,转动时带起细碎的光,偏偏眼底又笼着层薄雾,看得人心里发痒,总想伸手拨开那雾,看看底下藏着的究竟是勾魂的火,还是刺骨的冰。
她垂眸谢幕时,听见台下有人低叹:“这双眼睛,真是要了命了。”
楚雁指尖在袖中蜷了蜷,那里藏着枚三寸长的银刺,冰凉的触感顺着肌理爬上来,压下了心底那点无关紧要的厌烦。
三年了,她顶着“凝脂”这个名字,在醉春楼跳了三年的《雨霖铃》。看客们为这双眼疯魔,为这面纱后的容颜猜测,却没人知道,这双让他们沉溺的眼睛,夜里看惯的是刀锋上的血光。
刚退到后台,鸨母就扭着腰过来,手里捏着块帕子:“我的小祖宗,博公子还在雅间等着呢,说要见你。”
楚雁脚步一顿。
博景琰。
京城里无人不知的博家世子,镇国公府的独子,文武兼修,性情沉敛,却总爱来这烟花地,且只看她跳舞。
三年里,他来了不下百次,每次都坐在二楼临窗的雅间,一壶清茶,从开场看到散场,从未像其他客人那样掷金求见,更未说过一句逾矩的话。
像个最规矩的看客。
可楚雁不喜欢规矩的人。尤其是这种藏得太深的规矩——她总觉得,那双沉静的凤眼里,藏着比她袖中银刺更冷的东西。
“告诉博公子,我乏了。”她解着腰间的玉佩,声音轻得像雨丝。
“别啊我的好姑娘!”鸨母急了,“今儿雨大,客人本就少,博公子特意让人来说,就请你喝杯茶,耽误不了你歇息……”
话音未落,雅间那边的小厮已经过来了,态度恭敬:“凝脂姑娘,我家公子说,外面雨急,不如进来避避,他备了今年的新茶,就当……赔个雨天的闲情。”
楚雁沉默片刻。
杀手最忌好奇,更忌与人深交。可博景琰这步棋,走得太缓,太有耐心,反倒让她生了点探究——一个国公府的世子,总泡在青楼看一个蒙面舞姬,到底图什么?
“知道了。”她重新系好玉佩,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带路吧。”
雅间里果然只他一人。
博景琰坐在窗边,墨色锦袍落了点雨珠,衬得他眉眼愈发俊朗。见她进来,他抬眸颔首,目光沉静如深水,语气平和:“凝脂姑娘,坐。”
桌上摆着套白瓷茶具,水汽氤氲,茶香清冽。
楚雁在他对面坐下,规规矩矩地敛着裙裾,眼帘垂着,只偶尔抬眼时,那双眸子会像受惊的兽,飞快地扫过他周身——桌上的茶盏,他袖中的动静,窗外的雨势。
“姑娘的舞,越发动人了。”博景琰执壶倒茶,茶汤注入盏中,泛起细白的沫,“尤其是那双眼睛,总觉得藏着许多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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