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个刻意放重、带着某种宣告意味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相对的宁静。
顾寒飞来了。
他依旧是一身华贵的掌门首徒银纹云袍,身姿挺拔,步履沉稳,元婴后期的修为让他周身自带一股无形的威压。他似乎是来查阅一份重要的宗门卷宗,目标明确地走向谢桐所在区域附近的一个高大书架。
他的出现,再次吸引了部分弟子的注意,目光在他和角落里的谢桐之间来回逡巡,带着看好戏的兴奋。顾寒飞自然也看到了谢桐。他脚步顿了一下,眉头习惯性地皱起,眼底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和鄙夷,如同看到什么甩不掉的污秽。
他走到那个书架前,开始翻找。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角落里的谢桐。
她依旧低着头,长长的睫羽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目光专注地停留在泛黄的书页上。阳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下颌线,狐裘柔软的绒毛衬得她脖颈纤细脆弱。她抱着那个暖炉,整个人缩在宽大的狐裘里,像一只畏寒的小动物,安静得没有一丝存在感。
没有预料中的怨恨目光,没有尖刻的嘲讽,甚至连一丝因为他的到来而产生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她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
顾寒飞翻动卷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头那股熟悉的、针对谢桐的厌烦和优越感,在撞上这片彻底的漠然后,像是蓄足了力气的一拳打在了空处,非但没能发泄出去,反而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这感觉让他莫名地不舒服。
他找到了需要的卷宗,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锁住角落里的谢桐,似乎想从她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找出一点伪装的痕迹,找出一点她还在意他、怨恨他的证明。
然而,没有。
她翻过一页书,指尖因为无力而微微颤抖。一缕碎发从鬓边滑落,垂在她颊边,她甚至没有抬手去拂,只是微微侧了侧脸,继续阅读。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书页上的文字,才是她此刻唯一的世界。
顾寒飞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他还只是个普通内门弟子的时候,也曾远远地见过这位玉骨冰姿的大师姐在藏书馆研读典籍。那时的她,清冷孤高,如同雪山之巅的冰莲,偶尔抬眸扫过人群,眼神疏离淡漠,却也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光芒。那时,能被她目光扫过一眼,都足以让许多弟子心潮澎湃。
而现在……
她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失落,悄然爬上心头。这感觉比直接的恨意更让他难受。仿佛他这个人,连同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在她眼中,都彻底失去了分量,变得和这藏书馆里漂浮的尘埃一样,无足轻重。
“谢师姐,”顾寒飞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刻意的清冷和居高临下,打破了角落的寂静,“藏书馆清修之地,你抱个炉子在此,不觉……扰人清静么?” 他试图用这种无关痛痒的挑剔,来刺破她那层令人不适的平静外壳。
声音落在这片角落。
几个附近的弟子竖起了耳朵,直播间弹幕也刷了起来:
【来了来了!顾师兄找茬了!】
【啧啧,看不得前师姐无视自己呗。】
【一个破暖炉也碍他眼了?管得真宽!】
【恶女快反击啊!装什么死!】
谢桐翻动书页的手指停了下来。
就在顾寒飞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用那双盛满怨恨的狐眸瞪向他,或者说出什么刻薄反击的话语时——
她只是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地,将怀里的暖炉往自己这边拢了拢,用宽大的狐裘袖口稍稍遮挡了一下那跳跃的幽蓝火光。
然后,她继续看书。
没有抬头,没有回应,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刚才那句带着明显挑衅的话语,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掠过窗缝的寒风,连让她侧目的资格都没有。
彻底的漠视。
比最锋利的刀剑更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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