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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内死寂如坟。
谢桐的指尖死死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住一丝清明。她与闻人衍隔着满地散落的画轴无声对峙,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
那双空茫的琉璃色眸子,明明没有焦点,却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直视她灵魂深处的惊惶与动摇。逆光中,他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你看见了。"
闻人衍开口,声音依旧清冽如碎玉相击,却比平日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不是疑问,而是陈述。那双完美修长的手垂在身侧,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瞬。
谢桐的喉咙干涩得发疼。她该说什么?质问"你分明看得见"?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画中那些铺天盖地的红,那些旖旎到令人心惊的场景,那个穿着嫁衣、眉眼含情的"自己"……每一幅都在无声地宣告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这位传说中眼盲心冷的剑尊,不仅看得见,还对她……怀有某种近乎偏执的幻想!
"弟子……"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只是误入……"
话未说完,闻人衍忽然动了。他缓步向前,雪白的袍角拂过散落的画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谢桐紧绷的神经上,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站定。这个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松雪冷香,近得能看清他冷白肌肤下淡青色的血脉,近得……让她再次注意到那双琉璃色眸子里,那抹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瞳光。
不是错觉。他的眼睛……确实能看见!
"怕我?"
闻人衍微微低头,空茫的视线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唇瓣上。这个角度,谢桐能清晰地看见他长睫垂落时在冷白肌肤上投下的阴影,能看见他鼻梁上那道几不可察的、如同工笔勾勒的光影转折。太细致了……这绝不是一个盲人该有的观察力。
"剑尊的眼睛……"谢桐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为何要骗整个修真界?"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质问!但闻人衍似乎并不恼怒。他唇角极轻地扯动了一下,那弧度近乎自嘲。
"不是骗。"他抬手,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在谢桐眉心,"是'选择不看'。"
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他的指尖涌入,谢桐眼前骤然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血。漫天的血。尸山血海。哀嚎。绝望。一双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十方寂出鞘时的永夜。天罚锁禁锢的扭曲时空。溯光镜里颠倒的规则。还有……无数个在净世光中灰飞烟灭的魂魄。
画面戛然而止。谢桐踉跄了一下,冷汗浸透后背。那是……闻人衍的记忆?
"光溟灵根,一体两面。"他收回手,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看得太多,会疯。"
谢桐急促地喘息着,突然明白了什么。太初光溟灵根赋予他看穿一切的能力,却也让他不得不直视世间最深的黑暗与罪恶。选择"眼盲",或许是他保持理智的最后防线。就像他体内那两股相生相克的力量,必须维持微妙的平衡。
可既然如此,为何独独对她……"看得见"?
这个念头刚起,闻人衍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墙上那幅未完成的结侣大典图。动作温柔得近乎病态。
"你不一样。"他低声道,仿佛读懂了她的疑惑,"冰魄灵根的气息……很干净。"
干净?谢桐几乎要冷笑出声。一个戕害同门、勾结魔道的罪人,一个满心算计、意图利用他的卑劣之徒,哪里配得上"干净"二字?
"那些画……"她艰难地开口,"剑尊是何时——"
"第一眼。"闻人衍打断她,指尖从画上移开,转而"看"向她,"在戒律堂外,你跪着请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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