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埋葬老教师那天,无字碑前多了个烧纸的铁盆。火焰吞噬纸钱时,有人瞥见碑面红漆剥落处显露出凹凸的刻痕。凑近了看,竟是半幅残缺的军事地图:等高线在“贺兰山”字样处突兀中断,代之以一片锐器刮擦出的空白。更诡谲的是地图右下角,本该标注比例尺的位置,嵌着一枚葵花籽大小的铜制齿轮,齿牙间塞满凝固的沙粒。
齿轮卡死的模样,酷似多年前某件军呢大衣口袋里永远停走的怀表机芯。
冬去春来,放羊娃发现碑体裂开细缝。裂缝日复一日扩张,最终在某场夜雨后轰然绽开。崩塌的石块内部,裸露出密密麻麻的金属管线和齿轮装置,最中央卡着一枚褪色的五角星,星芒已被铁锈啃噬得残破不堪。牧羊人拾起半块带齿轮的残碑想当石凳,却见背面蚀刻着几行小字:
北纬40°04'
东经111°10'
高度:零
有好事者按坐标寻去,只找到一片新栽的松柏林。树苗细弱,在风中瑟瑟发抖如同受惊的幼兽。林间空地上散落着焦黑的金属碎片,边缘依旧锋利如新。一只锈蚀的怀表半埋土中,表盖敞开着,露出凝固在九点十三分的指针。
风过松林,涛声呜咽如叹息。恍惚间,似有苍老的声音在年轮里低语:时间从未在此处流动,它只是不断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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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的残骸最终被运走。卡车驶离时,村口老榆树的最后一片枯叶悄然坠落,在泥泞中迅速腐烂。只有豁嘴老鳏夫仍每日蹒跚至那片空地,对着虚无的苍穹喃喃自语。他的豁口灌满北风,吐出的词句被撕成碎片,飘散在永恒的暮色里。
冻土深处,一颗炭化的葵花籽突然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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