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烛火残了半截,蜡油顺着铜制烛台蜿蜒而下,像道凝固的泪痕。萧煜坐在御案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中暖玉。玉的温度透过衣襟传过来,却暖不了他僵冷的指尖。殿外的雨下得邪性,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噼啪声响成一片,倒像是谁在暗处擂着战鼓。
"陛下,夜深了,用些宵食吧。"小禄子端着食盒轻手轻脚走进来,铜盘里的莲子羹还冒着热气。他见御案上的奏折堆得像座小山,萧煜面前那本翻开的《漕运疏》却连朱批都没动过,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萧煜没抬头,视线落在疏子里"江南水灾"四个字上,眼前却晃过谢景澜坠马前的模样。那人一身玄甲染血,玄色披风被山风扯得猎猎作响,坠崖前看他的眼神,像烙铁似的烫在他心口。
"放着吧。"他声音有点哑,伸手把那本《漕运疏》推远了些。案头的龙涎香已经燃尽,青灰色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风从殿门缝隙钻进来,卷起几缕散在明黄的奏折上。
小禄子不敢多劝,刚要退下,就听见殿外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两人同时抬头,就见禁军统领张猛满身雨水冲进来,甲胄上的水珠顺着虎头纹络往下滴:"陛下!李相爷带着六部重臣在殿外候着,说是有紧急国事启奏!"
萧煜握着暖玉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三更半夜的,哪来的什么紧急国事?他瞥了眼窗外漆黑的夜空,雨水顺着窗棂蜿蜒而下,在糊窗纸上划出一道道水痕,像谁哭花了的脸。
"让他们进来。"萧煜缓缓靠回椅背,拢了拢身上的明黄龙袍。这袍子还是上个月谢景澜让人赶制的,说是他长大了,旧袍子不合身了。当时他还别扭地别过头,说皇叔这是盼着他早点亲政。那人只是低笑,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指尖的薄茧擦过他的唇角。
李敬之领头走进来时,萧煜正低头翻看一本奏折。老狐狸今天穿了件石青色的锦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鬓角都透着股精明。他身后跟着的户部尚书、吏部侍郎等人,都是平日里跟谢景澜不对付的主。十个人鱼贯而入,紫宸殿原本空旷的站班处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臣等参见陛下。"李敬之带着众人行礼,额头在地砖上磕出沉闷的声响,却没等萧煜叫起就自己直了身子。
萧煜把朱笔搁在笔山上,发出"嗒"的轻响。"李相深夜入宫,所为何事?"他刻意放缓了语速,目光扫过众人滴水的袍角——看来是真着急,连避雨的功夫都等不及。
李敬之从袖中取出一卷奏折,双手捧着举过头顶:"陛下,摄政王困龙山遇刺,至今昏迷不醒。国不可一日无主,臣等恳请陛下即刻下旨,由内阁协同理政。"
"协同理政?"萧煜重复着这四个字,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李相是觉得朕一个人处理不了朝政?"
户部尚书抢先一步出列,花白胡子抖了抖:"陛下息怒!臣等只是担心陛下年少,不堪重负!如今北境未宁,江南又逢水灾,正是多事之秋......"
"够了。"萧煜突然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御案,带倒了那盏喝了一半的莲子羹。青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甜腻的汤汁溅在李敬之的石青锦袍上,洇出块深色的印子。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愈发响亮。
萧煜绕过御案,一步步走向众人。他今年刚满十七,身形还没长开,站在一众老臣中间,像株尚未挺拔的青竹。可此刻他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里的清冷竟让人不敢直视。
"不堪重负?"他走到李敬之面前,目光扫过那卷联名奏折,"先帝在时,朕五岁启蒙,七岁通读《资治通鉴》,九岁随驾南巡便能指出漕运弊端。谢景澜摄政三年,朕每日四更起床上朝,五更习文,午时练武,从未懈怠。李相摸着良心说,朕哪里不堪重负了?"
李敬之脸色微变,没想到这平日里看着怯懦的小皇帝竟然敢当众驳他面子。他仰头看着萧煜,突然冷笑一声:"陛下聪慧,臣自然知晓。可摄政王在时尚且要倚重内阁,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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