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她会将一生埋葬在这里

爱丽丝蹲在血泊里，用银镊子夹起小红帽脱落的狼耳。那对毛茸茸的尖耳朵还在抽搐，她小心翼翼放进裙撑里的玻璃罐，罐底已经躺着二十三枚牙齿、十七片碎翼和半打指骨。疯帽子的顶针擦过她后颈，在齿痕上烙下新月形的血痂。

“第108件藏品，”她对着腐坏的水晶灯微笑，耳坠上的人脑吊坠轻轻摇晃，“等攒够三百件，devil的王冠就能镶满罪人的眼泪了。”

风秩然攥着装有童话书页的玻璃瓶，看见爱丽丝裙撑里的玻璃罐正在渗光——每样藏品都在发出微弱的呜咽，像被封进琥珀的昆虫。她忽然伸手按住他手腕，指甲刺破皮肤时，他听见她胸腔里传来细碎的碰撞声，仿佛藏着整个墓地的铃铛。

“知道为什么留着它们吗？”她举起狼耳罐子，让月光穿过绒毛，在地面投出狼形的阴影，“每样东西都是我的墓碑啊......等devil踩着我的骨头登上王座，这些罪孽会变成荆棘，把他的脚踝扎出血来。”

疯帽子突然用发条手杖撬开一具骷髅的胸腔，里面滚出颗用金线缝补的心脏，心尖插着爱丽丝的短刀。她歪头看着跳动的脏器，睫毛上的血珠滴在心室缝线上：“这是第三个想杀我的骑士，他的剑柄雕着玫瑰，可心脏里全是海水的味道。”

风秩然注意到宴会厅墙壁上挂满了标本：蝶妖的碎翼被制成吊灯，断手的指骨拼成了管风琴键盘，连小红帽的银刀都被熔成烛台，蜡油里浸着她哥哥的识字卡片。爱丽丝起身时，裙角扫过一排玻璃柜，里面陈列着晒干的眼泪、凝固的尖叫，以及用脐带编织的蕾丝。

“城堡里的每粒灰尘都是我的错，”她摸向颈间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模糊的字迹，“母亲说眼泪能洗清罪孽，但我的眼泪......”她突然笑起来，笑声里掺着齿轮摩擦的钝响，“只会让devil的坩埚烧得更旺。”

疯帽子的渡鸦突然俯冲下来，爪子上攥着半张燃烧的书页。爱丽丝伸手接住灰烬，任黑色粉末钻进齿痕：“你看，连童话都在提醒我......”她转向风秩然，右眼的怀表终于停摆，“当最后一件藏品摆上陈列柜，我就要把自己做成献给devil的活祭品啦。”

她从裙撑里摸出新的玻璃罐，对着风秩然晃了晃：“帮我留个位置好吗？等devil刺穿我的心脏，记得把我的眼泪装在这里......”罐子内壁早已刻好字，字体是用无数细小的划痕拼成的——

“爱丽丝·利德尔的第300件罪孽：被永久遗忘的灵魂”

远处传来devil的坩埚沸腾声，风秩然看见爱丽丝走向镜棺，她的影子在地面拖成破碎的蛛网。棺中的骷髅新娘已化作尘埃，只留下她刚才把玩的银刀，刀柄上新刻了行血字：

“每座墓碑下都埋着未说出口的‘对不起’”

爱丽丝将手按在镜面上，裂痕中渗出的不是血，是泛着磷光的遗憾。她的倒影突然开口，与她的声音重叠成双重唱：

“等devil戴上王冠......记得让他用这把刀刺进我的左胸......那里藏着最后一滴没被污染的眼泪......”

疯帽子的齿轮瞳孔映出她的背影，顶针在掌心刻出深痕。风秩然握紧玻璃瓶，发现书页上的“晚安”二字已被眼泪泡得肿胀，每个笔画都在渗出狼毛般的灰雾——那是小红帽哥哥最后没能说出口的温柔。

而爱丽丝的裙摆里，新的玻璃罐正在轻轻晃动，仿佛提前为自己的葬礼奏响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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