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晴好,忽逢一场暮春雨。
雨丝细密,斜斜打在悦心斋的窗纸上,晕开一片浅淡的湿痕。竹帘早已放下,将巷外的泥泞与喧嚣都隔在门外,堂内只余沈清欢与萧逸景二人。
沈清欢坐在琴案前,指尖悬在琴弦上,却没动。案上摆着刚沏的雨前龙井,水汽袅袅,混着窗外的雨气,漫出清润的香。萧逸景靠在对面的椅上,手里转着个茶杯,目光落在沈清欢的指尖——那双手今早做了新的莲蓉酥,指尖还沾着点淡淡的莲香,此刻悬在弦上,像停在枝头的白蝶。
“怎么不弹了?” 萧逸景打破沉默,声音被雨声滤得柔了些,“这雨天,不正该配曲子?”
沈清欢抬眸,望了眼窗外的雨帘:“想听什么?”
“你常弹的那首……《平沙落雁》。” 萧逸景说,其实他记不清曲名,只记得第一次听见时,心头那阵莫名的震颤。
沈清欢指尖落下,琴声便顺着雨丝淌了出来。初时如雁掠雨幕,翅尖带起细碎的水花;渐而转为低回,像孤雁在暮色里盘旋,带着几分漂泊的怅惘。萧逸景静静听着,忽然觉得这曲子里藏着沈清欢没说出口的话——那双眼总是平静的眸子里,或许藏着比雨丝还密的心事。
一曲终了,雨还没停。檐角的水滴顺着青瓦滚落,“滴答,滴答”,敲在阶前的青石板上,像在应和琴音的余韵。
“你好像很喜欢这首曲子。” 沈清欢轻声问,指尖在弦上轻轻摩挲。
萧逸景没直接答,反倒问:“你弹这曲子时,在想什么?”
沈清欢的睫毛颤了颤,望向窗外的雨雾:“没想什么,只是觉得……像极了江南的雨。”
“江南?” 萧逸景来了兴致,“你是江南人?”
“嗯。” 沈清欢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三年前从江南来的。”
“江南好啊,” 萧逸景想起曾随父亲去过的江南,“烟水画桥,风帘翠幕,比汴梁这满城风沙软和多了。” 他见沈清欢望着雨雾出神,又补了句,“怎么想起跑到汴梁来?”
沈清欢的指尖猛地攥紧了琴弦,指节泛白。萧逸景这才察觉失言,正要岔开话题,却听见他低声道:“家里……出了点事。”
只这五个字,再没多说。可萧逸景看着他垂下的眼睫,忽然明白了什么。那样澄澈的人,眼底藏着的定然不是寻常的愁绪。他想起那些关于“江南沈家”的零碎传闻——三年前一场莫名的大火,满门倾覆,只逃了个年幼的公子,此后便没了音讯。
心口像被雨打湿的棉絮,沉沉的。他忽然伸手,轻轻覆在沈清欢攥着琴弦的手上。
沈清欢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愕。
萧逸景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弓的薄茧,却意外地让人安心。他没说话,只望着沈清欢的眼,那眼神亮得很,像雨后天晴的日头,带着股笃定的劲儿。
沈清欢的心跳忽然乱了,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了些。雨声、心跳声、檐角的滴水声,混在一起,竟让这狭小的茶馆里,漫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腻。
“过去的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萧逸景的声音很低,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以后有我在,没人能再让你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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