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的雨,下得绵密如丝,把悦心斋的青瓦洗得发亮。沈清欢坐在琴案前,指尖刚触到琴弦,就被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断——清砚端着个竹筛从后厨跑出来,筛子里摊着新采的雨前龙井,嫩芽上还挂着水珠,绿得像能滴出汁来。
“哥!你看这茶芽!”清砚把竹筛往案上一放,鼻尖沾着点泥,“陈武说后山茶园的第一批春茶,比去年的更嫩,炒出来定是满屋香。”
沈清欢拿起一片嫩芽,指尖捻了捻,露水沾在指腹,凉丝丝的:“火候得轻些,别像上次那样炒焦了。”他瞥了眼清砚手背上的薄茧——是这阵子跟着茶农学采茶磨的,倒比握剑时添了几分烟火气。
“知道啦。”清砚撇撇嘴,却乖乖把竹筛端到檐下晾着,回头看见萧逸景从巷口走来,手里提着个食盒,立刻笑着迎上去,“萧大哥!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萧逸景把食盒递给清砚,玄色披风上沾着雨丝,眼角却带着笑意:“我娘亲手做的青团,豆沙馅的,给你们尝尝鲜。”他走到琴案前,替沈清欢拂去肩上的落雨,“刚才路过影阁旧址,见秦峰带着人在拆匾额,说要改成‘永安茶坊’,让阿芸当掌柜。”
沈清欢抬头时,正好撞见他眼底的温柔,像这春日的雨,绵密得化不开。他想起三日前萧逸景在镇国公府的举动——老夫人问他“何时娶亲”,他竟直接说“想娶承安堂的沈掌柜”,惊得满座皆静,最后还是萧父咳了声“随你”,才算过了关。
“阿芸肯答应?”沈清欢拨了个音,琴声轻快,像檐角滴落的雨。
“怎么不肯?”萧逸景拿起案上的青团,往沈清欢嘴里塞了半块,豆沙的甜混着艾草的香在舌尖漫开,“秦峰把西大营的俸禄都交给她管了,说‘以后挣的钱,都归掌柜的’。”
正说着,陈武扛着捆新伐的竹枝进来,竹枝上还缠着几朵野蔷薇,是后山采的:“小公子,清欢掌柜!这竹枝够编十个茶篓了,清砚小公子说要学编茶篓,我特意找了最顺的料。”他把蔷薇往案上的青瓷瓶里一插,满屋顿时飘起淡淡的香。
清砚果然凑过去,拿起竹枝比划着:“陈武说编茶篓得先找竹心,就像做人,得有骨气。”他编得笨拙,竹枝在手里打了个死结,却笑得开心,“等编好了,就装咱们的春茶,送周御史一罐,送苏谷主一罐,还有……”
“还有秦峰和阿芸。”沈清欢替他接话,指尖在琴弦上弹出一串连贯的调子,像春日溪流,“再留两罐,咱们自己喝。”
萧逸景靠在窗边,看着清砚跟竹枝较劲,看着沈清欢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雨下得真好。十年前的那场火,烧尽了沈家的屋舍,却烧不掉骨子里的韧劲;十年后的这场雨,洗去了所有的血痕,只留下茶烟、笑声,和身边这两个暖得像春阳的人。
午后雨停时,苏晚带着徒弟来了。她换了身月白长衫,头发松松挽着,不像药庐主,倒像个寻常的读书人。“送新制的药膏来。”她把药罐往案上一放,里面的药膏泛着淡绿色,“北狄的伤兵用了上次的药,好得快,这是改良的方子,治春寒引发的冻疮正好。”
沈清欢接过药罐,指尖触到她腕间的银镯——是支旧镯子,上面刻着极小的“沈”字,是当年母亲送她的及笄礼。“你打算何时回药庐?”他问。
“不回了。”苏晚笑了,眼角的痣在阳光下格外分明,“徒弟说城东有间空铺子,想改成‘清欢药坊’,我当坐堂医,你偶尔来煮煮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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