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街,流民叩城
天还未亮透,镇国公府的门就被叩得急促。仇若渝披衣起身时,听见前院传来父亲仇峰的声音,带着武将特有的沉厚,却压不住焦灼:“……北门守将说,寅时刚过,就有黑压压的人群往城门涌,全是北边来的灾民,老的少的,哭喊声快掀了城楼!”
薛氏正指挥着仆妇们往马车上搬棉衣,见女儿进来,连忙塞给她一件厚披风:“渝儿,别靠太近,那些人淋了半夜雨,怕是带着寒气。你父亲说,是北边的永定河溃了堤,洪水漫了三个县,百姓们没处躲,只能往京城跑。
仇若渝的指尖触到披风上的绒毛,忽然想起去年冬日,她在府里读《河防志》,里面说永定河的堤坝是十年前新修的,用的是最好的糯米灰浆,按说不该这么容易溃堤。可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青禾从厨房跑出来,手里捧着个刚蒸好的馒头,热气腾腾的:“小姐,咱们先去粥棚吧,薛夫人说让您在棚后看着,别亲自沾手。”
马车驶到城南街口时,天刚蒙蒙亮。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街面上早已挤满了人。破衣烂衫的男女老少蜷缩在墙根下,怀里的孩子冻得嘴唇发紫,一声声哭嚎刺破雾霭,听得人心里发紧。
“真可怜。”郁灵撩开车帘,声音发颤,“您看那个老婆婆,怀里抱着个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怕是……”
仇若渝的目光落在老婆婆身上——她的头发像枯草般粘在脸颊上,怀里的孩子闭着眼,小脸皱成一团,却始终攥着半块干硬的窝头。老婆婆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浑浊的眼里先是闪过惶恐,随即化为哀求,颤巍巍地朝她作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想说什么,却冻得发不出完整的话。
“郁灵,把车上的棉衣先给她送去。”仇若渝推开车门,冷风瞬间灌进领口,“再拿两袋热馒头,让她给孩子垫垫肚子。”
刚走两步,就被一个抱着襁褓的妇人拦住。妇人的布鞋磨穿了底,露出的脚后跟渗着血,却死死抱着怀里的婴儿,声音嘶哑:“小姐……求您行行好,给口热的吧,孩子从昨夜到现在,一口奶都没喝……”
仇若渝刚要让郁灵递粥,却见那婴儿的小脸在襁褓里动了动,露出的小手上沾着点泥,指缝里却夹着片干枯的芦苇叶。她心里一动——永定河沿岸的芦苇,要到深秋才会干枯,眼下刚入秋,这叶子分明是提前备好的。
可再看妇人冻得发紫的嘴唇,和婴儿微弱的呼吸,那点疑虑又被压了下去。或许只是巧合,逃难路上随手捡的罢了。
“快,先把粥递过来。”她接过郁灵手里的粥碗,亲自送到妇人面前,“慢点喝,别烫着孩子。”
妇人接过碗时,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滚烫的粥洒在手腕上,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先往婴儿嘴边送。仇若渝看着她脖颈间露出的一道浅疤,像被什么利器划的,刚要问些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若渝。”
元止墨穿着玄色常服,外面罩了件蓑衣,显然是刚从城外赶来。蓑衣上的水珠顺着衣摆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坑。他走到她身边,目光先扫过她的披风,见系带系得紧,才转向那些灾民,声音沉了些:“我刚从永定河沿岸回来,溃堤的口子有三丈宽,是昨夜子时突然决的,官府的赈灾粮车还在半路上,被洪水堵了,怕是要晚些才能到。”
“那这些人……”仇若渝看着一个正给孩子喂粥的老汉,他的草鞋里露出脚趾,冻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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