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鸿的脚步顿在原地。他手里端着盆温水,布巾浸在里面,正冒着热气。方才在廊下站了半刻,听见石屋里隐约传来压抑的闷哼,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走了进来。
“擦把脸。”他放柔了声音,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刺耳,“药渍糊在脸上,难受。”
上官鹤没应声,只是将脸往石壁里埋得更深了些,后脑勺对着他,像只拒绝被触碰的小兽。
楚归鸿站了会儿,见他实在抗拒,便将水盆搁在地上,自己蹲下身,隔着半尺远看着他。昏黄的烛火映在对方汗湿的发间,能看见脖颈处暴起的青筋——那是疼到极致才有的模样。
“很疼?”他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涩意。
上官鹤依旧没动,过了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个字:“滚。”
楚归鸿沉默了。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医师说过,这七日的“引毒”之痛,堪比刮骨,旁人替不了,只能硬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别让这人疼得昏死过去时没人照看。
他伸手想去探对方的脉搏,指尖刚要碰到腕骨,就被上官鹤猛地甩开。那力道不大,却带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仿佛碰一下都是亵渎。
楚归鸿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他因这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角又沁出层冷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我不走。”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固执,“你晕过去之前,我得在。”
上官鹤猛地转过头,眼底因疼痛泛着红,那片冰冷的恨意里,竟掺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恨,又像别的什么。
“楚归鸿,”他喘着气,一字一顿地问,“你就这么怕我死?”
楚归鸿的喉结滚了滚,没回答。
他怎么能不怕?当年城破之时,他眼睁睁看着这人倒在尸堆里,浑身是血,气若游丝,那恐惧几乎要将他溺死。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哪怕要被恨着,要被怨着,他也得把人从鬼门关里拽回来。
上官鹤见他不答,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咳,震得胸腔发疼,听起来格外凄厉。
“你怕我死了,就没人让你泄愤了,是么?”他看着楚归鸿,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开,“还是说……你欠我的那些,怕我死了,就再也还不清了?”
“住口!”楚归鸿猛地低喝一声,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上官鹤追问,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血沫的气息喷在楚归鸿脸上,“是你楚大将军站在城楼上,看着我上官家满门被屠,却按兵不动的样子?还是你拿着我兄长的头颅,换来你步步高升的军功章?”
楚归鸿的脸色瞬间惨白,像是被人狠狠剜了心。他猛地攥紧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那些被他刻意掩埋的过往,那些无法言说的苦衷,在此刻被对方血淋淋地揭开,只剩下狼狈不堪的真相。
上官鹤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觉得累了。疼也累,恨也累,连追问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重新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别再跟我说这些了……楚归鸿,我累了。”
楚归鸿僵在原地,看着他再次转过身去,后背微微起伏,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
他缓缓站起身,拿起地上的水盆,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走到门口时,他顿了顿,低声说:“渴了就叫我,药……我还温着。”
回应他的,只有石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各种短篇CP文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