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棚的嘶吼 (2-1)

夜色未褪，晨光初露。宁悦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尚未苏醒的城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昨夜的那抹水痕早已干涸，可她仍能清晰记得它落在沈逸袖口时的温度。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一下，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宁悦驻唱照#：18岁黑历史曝光？】

她没有点开，却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些字句。评论区里翻涌的恶意像潮水一般漫过她的神经，带着旧日的刺痛。那是她十八岁时在酒吧驻唱的照片，那时母亲躺在病床上，她穿着不合身的礼服，在霓虹灯下唱到喉咙嘶哑。

她闭了闭眼，转身拿起风衣，动作利落得像是要逃离什么。

录音棚在城东，是林夏帮她订下的私人时段。推开门时，空气里还残留着昨晚录制完毕的电子音轨尾韵。她摘下墨镜，将风衣随手搭在椅背上，耳麦滑落时，一道淡粉色的疤痕从耳后隐入发丝——那是当年为筹医药费奔波途中摔伤的痕迹。

她戴上耳麦，按下播放键。

音乐响起，是《野子》的前奏。钢琴声像雨滴一样落下，敲打在她的心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怎么大风越狠，心火就更盛……”

第一句刚出口，声音便哽咽了。她猛地睁开眼，手指紧紧抓住麦克风支架，指节泛白。第二遍再唱，依旧是同样的卡顿。她咬住唇，尝到了一丝铁锈味。

“怎么大风越狠——”她忽然拔高嗓音，嘶吼般喊出这句歌词，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绪都撕裂开来。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她却不再去擦。她任由情绪奔涌，任由歌声裹挟着愤怒、委屈、不甘和羞愧，在空旷的录音棚里回荡。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她唱到破音，喉咙开始隐隐作痛，但她停不下来。那些年独自扛起一切的记忆像海啸一样扑面而来，她曾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原来只是藏得太深。

她跌坐在地上，麦克风掉在一旁，耳机也滑了下来。泪水砸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门突然被推开。

她抬头，看见沈逸站在门口，西装肩线微微起伏，像是刚刚奔跑过来。他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角和湿透的睫毛上，眉头拧成一个结。

“你怎么……”他想问什么，却被她此刻的模样堵住了话语。

她迅速别开脸，伸手去捡耳机，试图遮掩自己的狼狈。

“你母亲治病的时候，”他的声音低而稳，“我匿名捐了骨髓库匹配费。”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进她的心脏。

她怔住了，手指僵在半空。

沈逸走近几步，蹲下身，将外套脱下，轻轻罩在她身上。布料还带着体温，包裹住她颤抖的身体。

“我不知道是你。”他继续说，“直到上周查账时，看到一笔来自‘无名’的捐款记录，备注栏写着‘用于宁小姐母亲治疗’。我去医院调了档案，才确认是你。”

她终于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我以为你知道。”他苦笑了一下，“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是因为我曾经帮过你。”

她怔住。

原来这些年，他们都误会了彼此。

她低头，眼泪再次滚落，这次却不是因为痛苦，而是某种久违的释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始终若即若离地守在身边，又为什么在她成名之后，依然对她温柔如初。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录音师提前来了。沈逸站起身，替她拉好外套，低声说：“我送你回去。”

她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起身。她望向那个掉落的麦克风，眼神渐渐清明。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女孩了。

她可以面对过去，也可以面对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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