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贞路之夏 (2-1)

医疗翼特有的、混合着消毒药水和提神药剂的清冽气味，终究被女贞路四号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樟脑丸和油腻食物气息所取代。哈莉躺在碗柜狭窄的硬板床上，透过门板缝隙透进的一线微弱天光，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上剥落的油漆。医疗翼的洁白和温暖如同一个遥远的梦境，此刻被德思礼家冰冷的现实彻底碾碎。

双手的剧痛已经荡然无存，庞弗雷夫人的魔药效果非凡，厚厚的绷带早已拆掉，只留下掌心几道颜色尚新的但不太明显的粉红色疤痕，如同扭曲的闪电，时刻提醒着她活板门下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每一次握拳，那微微发紧的皮肤下，都仿佛还残留着奇洛手腕焦黑龟裂的触感和莉莉守护魔法灼烧灵魂的金色烈焰。

伏地魔的魂片意志在那场冲击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它并未消失，哈莉能感觉到它如同蛰伏在灵魂最深处的毒蛇，冰冷、沉重，却不再轻易翻涌。额角的伤疤也只剩下麻木的钝感，不再有灼痛和异样的悸动。但这种沉寂，反而让哈莉更加不安。它像一个巨大的、悬而未决的阴影，笼罩着她整个暑假。

碗柜外的世界喧嚣而令人厌恶。达力·德思礼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客厅最好的位置，新游戏机的声音震耳欲聋。佩妮姨妈尖利的嗓音和弗农姨父满足的咆哮交织成令人烦躁的背景音。哈莉的存在如同空气，或者说，比空气更不受欢迎。她唯一的任务就是像幽灵一样缩在角落，完成佩妮姨妈指派的无尽家务，然后被塞回这个狭小的、弥漫着霉味的空间。

这个暑假，达力看她的眼神也变了。不再是单纯的、带着施虐快感的轻蔑，而是混杂了一种……更深的、令人作呕的粘稠欲望。自从哈莉从霍格沃茨回来，身体仿佛抽条般长开了一些，虽然依旧瘦削，但少女的轮廓已初现端倪。深绿色的旧T恤（达力淘汰的）过于宽大，领口歪斜，偶尔会露出纤细锁骨的一角。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短了一截，清晰地勾勒出小腿流畅紧致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白皙。

达力那肥胖的手指捏着油腻的薯片，小眼睛像恶心的爬虫，总是不怀好意地黏在哈莉身上，尤其在哈莉弯腰擦拭地板或踮脚擦拭高窗时，那目光更是肆无忌惮地在她纤细的腰肢和腿部线条上逡巡。哈莉每次感受到那黏腻的视线，胃里都一阵翻江倒海，体内的魂片意志会被那纯粹的恶意刺激得微微躁动，发出冰冷的、带着杀意的低鸣：【蝼蚁……肮脏……】但她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忽略，动作更快地将自己隐藏进厨房的角落或花园的阴影里。

只有夜深人静，蜷缩在碗柜的黑暗中时，哈莉才能获得一丝喘息。她会小心翼翼地拿出海格送的那本巨大的相册，借着魔杖尖端微弱的荧光闪烁，一遍遍抚摸着照片上父母年轻飞扬的笑脸，凝视着莉莉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温柔而坚定的祖母绿眼睛。指尖划过莉莉微笑的唇角，仿佛能汲取到一丝早已消逝的温暖。只有在这种时候，体内那冰冷的阴影才会被这纯粹的爱意暂时逼退到最深的角落，让她获得片刻虚假的安宁。

暑假在压抑和达力令人作呕的窥视中缓慢爬行。直到七月末一个异常闷热的下午，连空气都粘稠得仿佛凝固。弗农姨父的咆哮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平静——他那辆视若珍宝的、擦得锃光瓦亮的公司轿车，后视镜被谁用石头砸歪了！

“是那群该死的小混混！波特！一定是你招来的晦气！”弗农姨父紫红色的脸膛因为愤怒而扭曲，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哈莉脸上，“滚去车库！把割草机给我修好！要是晚饭前弄不好，你就别想吃饭！”

哈莉默默放下手中擦了一半的银器（佩妮姨妈心血来潮的折磨），低着头走向屋后那间充当车库的、破旧狭窄的砖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机油、尘土和闷热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割草机像个生锈的钢铁怪兽，歪倒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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