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跪 (2-1)

“哗啦啦——！”

暴雨冲刷着将军府的青瓦，苏梦婉膝下的方砖洇出暗红水痕。她攥着半支断簪，素衣被雨水浸得贴在脊骨上，远远望去像具苍白的纸人，唯有发间那抹朱砂痣在暗沉中灼人眼目。

　“小姐！”侍女翡翠的伞骨剧烈颤动，“您已跪了两日两夜，将军府的门槛都被血水浸透了……”

　　苏梦婉道：“必须见到他。“父亲收的那箱西域琉璃，是栽赃的证据；母亲陪嫁的玉镯，早被换成了前朝余孽的信物……这些，只有萧将军的兵符能破。”

　“小姐……”侍女翡翠的油纸伞偏向主人，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将军府的门卫说，萧将军昨夜宿在兵营……”

　“他在。”苏梦婉打断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日前重生时，她在父亲书房捡到半卷密档——萧逸澜每逢阴雨必犯旧伤，此刻定在府中擦拭那柄染过百人血的斩马刀。

　　前世今日，父亲正是在这扇门前被泼了一身脏水，三个月后满门抄斩的诏书便从这门里抬出。

　　翡翠忽然抽气——朱漆大门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刀痕，正是昨夜她替小姐掷出的断簪划出的痕迹。

　“三年前，将军在漠北救过一个小卒。”苏梦婉忽然轻笑，指尖抠进掌心结痂的伤口，“那小卒后来成了父亲的书童，临死前告诉我，萧逸澜最恨受人摆布的棋子。”

　　铜环叩响的瞬间，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苏姑娘。”

　　 门内传来压低的男声，铜环响动间，露出半张覆着刀疤的脸。那人握着鎏金腰牌，腰间却挂着串眼熟的红绳——正是苏梦婉昨日遗落的帕子。

　　“徐伯？”苏梦婉瞳孔微缩。这张脸她记得清楚，前世父亲被押往刑场时，正是此人亲手递上的毒酒。

老管家徐布钟抬了抬眼皮，目光扫过她膝头的血渍：“将军说，若你能自己站起来，便准你入门。”

翡翠忙要搀扶，却被苏梦婉不动声色推开。她咬住下唇，指尖抠进砖缝，膝盖传来的剧痛让她险些栽倒，却在触地刹那看见砖缝里刻着的小字——“戊申年冬，斩敌首于此”。那是萧逸澜初露锋芒的年份，恰是她出生之时。

　　“好样的。”徐布钟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侧身让开。门内影壁上“止戈”二字被雨水洗得发亮，却在她踏过门槛的瞬间，被一片阴影遮住。

　 抬眸，萧逸澜斜倚在廊下，玄色披风垂落地面，手里转着她的断簪。他指尖缠着渗血的布条，显然方才在处理旧伤。

　　“苏小姐的血，比三年前的梅花还红。”他忽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刀锋，“可知道上一个在我府前跪满三日的人，结局如何？”

　　 苏梦婉直视他眼底的冷意，想起密档里那句批注：“萧逸澜之怒，流血五步”。她缓缓抬手，解开腰间玉佩——那是母亲的陪嫁，刻着前朝皇室暗纹。

　　“他成了将军靴底的泥。”她将玉佩放在廊柱上，露出腕间与断簪同料的玉镯，“而我——”

　　 话音未落，断簪忽然从萧逸澜指间滑落，叮铃一声跌在她脚边。苏梦婉看见他瞳孔骤缩，盯着她腕间玉镯的眼神，竟似见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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