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香混着药味弥漫正厅,苏梦婉捏着银针的手顿在半空,烛光将她投在屏风上的影子剪得极薄,像随时会碎的琉璃。
“翡翠,把灯拨亮些。”她盯着父亲脚踝上的紫斑,针尖在“三阴交”穴上方悬而未落,“这不是普通的药烫,是‘蚀骨散’的症状。”
母亲手中的帕子骤然收紧:“你说什么?那不是西域巫医的毒……”
“嘘——”苏梦婉竖起手指,目光扫过窗外摇曳的竹影。方才她替父亲泡脚时,发现药汁遇血竟泛起细小气泡,与密档中记载的“蚀骨散”反应分毫不差。更令她心惊的是,这毒竟与萧逸澜书房暗格里的解药粉末成分相同。
三弟忽然压低声音:“今早我去药铺抓药,看见有个戴斗笠的人买了三钱乌头碱。”他撸起袖子,露出臂间新刺的狼头纹身,“那是‘玄甲军’旧部的暗号。”
苏梦婉指尖一颤,银针精准刺入穴位。玄甲军……这个被陛下明令封禁的名字,竟在父亲的药汤里、在霍府的迷药中、在萧逸澜的虎符上反复出现。她忽然想起昨夜收到的密信,落款的墨菊图案下写着:“玄甲未散,止戈为殇”。
“当年父亲与萧将军同属玄甲军,对吧?”她直视父亲骤然收缩的瞳孔,“霍铮将军的‘踏雪’马发狂,看似针对霍家,实则想嫁祸给玄甲军旧部,从而引出……”
“住口!”父亲猛地起身,木桶翻倒在地,药汁在青砖上腐蚀出斑驳痕迹,“梦婉,有些事不是你能掺和的!”
母亲忽然按住丈夫的手,从发髻里取出半支银簪——正是苏梦婉断簪的另半截,簪头刻着“玄甲”二字。
“当年玄甲军被诬陷通敌,你父亲为保血脉,才让你从小装成痴儿。”她的指尖抚过簪纹,“而萧将军……他接过了玄甲军的残部,用‘煞星’之名替我们挡刀。”
院外忽然传来马蹄声。苏梦婉掀开窗帘,看见萧逸澜的披风掠过角门,腰间血玉扳指换成了枚青铜符牌,牌面刻着“兰台”二字——那是皇家书库的密道入口标记。
“今晚子时,带着半块虎符去兰台。”她将银针收入袖中,触到针尾刻着的“沉渊”二字,“霍府的迷药、姜家的毒汤、玄甲军的旧部……这些线索的交点,都在书库的《武德编年录》里。”
三弟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墨菊花瓣:“这是从萧将军书房后的药田摘的,泡茶能解‘蚀骨散’之毒。”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梦婉发间,“你发间的墨菊簪……是萧将军送的吧?”
苏梦婉摸了摸簪子,想起今早萧逸澜托徐忠送来的纸条:“墨菊生寒,可破百毒。”原来从她跪府那日起,他便在暗中替她扫清障碍,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药田做解药来源。
“父亲,我知道您怕连累我。”她握住父亲布满老茧的手,“但现在的我,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躲在您身后的痴儿了。”她掏出袖中的血玉,与母亲的半块虎符拼在一起,露出内侧的暗纹——那是玄甲军的军旗图案。
更夫敲过三更时,苏梦婉换上夜行衣,翡翠替她系紧面罩,指尖触到她颈间的血玉吊坠:“小姐,方才我在厨房看见,新来的厨子袖口有玄甲军的狼头刺青。”
“留意他的动向。”苏梦婉将断簪别在腰间,簪头与血玉形成完整的“止戈”图案,“如果我子时未归,就将这个交给三弟,让他去将军府找徐布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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