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见过我吗?”我轻声问,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对话。
“见过呀,”柳叶轻轻晃了晃,“你总在傍晚的时候经过这里,戴着耳机,脚步好重好重,像背着一块大石头。”
我愣住了。确实,过去的三年里,每个加班的傍晚,我都会沿着护城河走回家,耳机里放着嘈杂的摇滚乐,心里装着没做完的报表和难缠的客户,脚步沉得像灌了铅。我从没想过,路边的一棵柳树会记得这些。
“那块石头……现在好像轻了点?”柳叶又晃了晃,带着试探的语气。
我摸了摸胸口,那里确实空荡荡的,没有了以往的憋闷。风从河面上吹过来,带着湿润的水汽,拂过我的脸颊时,我忽然明白了——风变成了我的手。它轻轻托起柳叶,替我感受那绸缎般的光滑;它掠过河面,替我触摸水波的温柔;它穿过马路对面的樱花树,把花瓣的甜香送到我鼻尖,轻声说:“你看,它们等了你好久呢。”
云变成了我的眼。抬头时,我看见云层之上的景象:一群鸽子正从城市上空掠过,翅膀划破晨雾,它们的心里装着对广场的记忆——那个总带着面包屑来喂它们的老太太,今天没有坐在长椅上;一只流浪猫蜷缩在写字楼的空调外机上,它在想昨晚垃圾桶里剩下的鱼骨头,还有那个总在深夜把它抱进保安亭的保安;远处的公园里,一株玉兰开得正盛,花瓣上的露珠里,藏着整个春天的期待。
原来这个世界一直都在说话,只是我们太忙了,忙着追赶时间,忙着计较得失,忙着用钢筋水泥把自己围起来,忘了竖起耳朵,去听一朵花的呼吸,去看一片云的心事。
我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家关闭的花店。玻璃门内,几束玫瑰蔫了,花瓣边缘卷着焦黄色,但角落里的野菊却开得正好,细碎的花瓣像撒了把星星。我刚站定,就听见一阵热闹的交谈:
“他好像能听见我们说话哎!”
“嘘,小声点,别吓着他。你看他眉头皱着,是不是不开心?”
“给他开朵最大的花吧,上次那个小姑娘看见大花就笑了。”
一朵野菊轻轻摇晃着,花瓣慢慢舒展,露出嫩黄色的花心。我推开门,店里的风铃没有响,大概是太久没人碰过,锈住了。但我听见了所有植物的声音,它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故事:
那盆绿萝说,它的叶子本来有十七片,上周被一个小男孩揪掉了两片,现在还疼呢,但它不怪他,“他眼睛亮亮的,像装着星星”。
那束康乃馨说,它本来是要被送给妈妈的,“那个穿西装的叔叔买我的时候,手一直在抖,他一定很爱他的妈妈吧”。
最角落里的仙人掌沉默了很久,才闷闷地开口:“我身上的刺不是故意扎人的,我只是……怕被碰碎了。”
我蹲下来,看着那盆仙人掌。它的刺又细又密,顶端泛着白,但根部却冒出了一点嫩绿的新芽。我伸出手,这次风没有阻拦我,指尖轻轻碰了碰新芽,仙人掌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像融化的蜂蜜:“原来……被摸是这种感觉啊。”
走出花店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往常这个时候,早餐摊该支起来了,油条的香味会飘出半条街。现在路边只有几个空着的塑料凳,其中一个的腿断了,被人用铁丝勉强捆着,凳面上还留着几滴干涸的油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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