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钻心的疼让她松了手,乞丐趁机抱着布包钻进旁边的窄巷,转眼就没了踪影。沈清梨追了几步,却被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绊倒,重重摔在地上。手心被磨出几道血口子,渗出来的血珠混着尘土,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她趴在地上,看着乞丐消失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那不是钱,是母亲塞包时红透的眼眶,是父亲把她推出暗格时那句“活下去”,是她在这人间炼狱里唯一的指望。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周围渐渐围拢了几个路人,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摇头叹息,却没人肯上前扶一把。卖豆浆的老头啐了口唾沫,骂道:“丧门星,刚在这儿喝完豆浆就招贼,晦气死了!”说着便收拾摊子,推着车匆匆走了。
沈清梨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手腕上的牙印深可见肉,火辣辣地疼。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脚像灌了铅,每一步都重得抬不起来。胡同里的风卷起尘土,迷得她睁不开眼,她突然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放声大哭,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这是父母去世后,她第一次敢这样哭出声。
哭声里裹着恐惧、绝望,还有对这乱世的恨意,却很快被风吹散在嘈杂的街面,连一丝回响都没留下。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沈清梨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
她白天在胡同里穿梭,逢人就问“如意胡同怎么走”,得到的大多是冷漠的摇头,或是不耐烦的驱赶。有次她拦住个穿长衫的先生,对方打量她半天,突然压低声音说:“姑娘,这时候还敢四处找人?如意胡同那边上周刚被兵痞查过,好多人家都搬走了,你还是别去了。”
她心里一紧,却不肯放弃。李世伯是父亲最好的朋友,当年父亲帮过他大忙,母亲说过,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李世伯一定会收留她。这是她唯一的念想,不能断。
到了晚上,她就找个避风的墙角蜷缩着。深秋的夜越来越冷,风像刀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她只能把破了洞的旗袍裹得更紧些,抱着胳膊瑟瑟发抖。饿了就捡别人扔掉的烂菜叶,或是在垃圾堆里翻找能填肚子的东西。有次她找到半块发霉的窝头,刚塞到嘴里,就被几个野狗围住,她吓得把窝头扔在地上,抱着头蹲在墙角,看着野狗争抢食物,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她的手腕发炎了,红肿的伤口上结了层黑痂,一碰就疼得钻心。脸上被风吹得起了皴,嘴唇裂了好几道口子,渗出血珠。
第五天傍晚,她在一条胡同口看到块歪斜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如意胡同”。那一刻,她几乎以为是幻觉,揉了揉眼睛,又凑上去摸了摸——木头的纹路硌得指尖生疼,是真的。
她踉跄着往里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胡同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侧的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黄土。走到尽头,果然有个院门,门楣上模糊能看出“三号”的刻痕。
她扶着门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抬手轻轻敲门。敲了三下,里面没动静。她又用力敲了敲,过了半晌,门才开了条缝,探出个梳着圆髻的老妇人脑袋。
“你找谁?”老妇人的声音透着警惕。
“请问...这里是李世伯家吗?”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不成调。
老妇人上下打量她一番,皱起眉:“你说的是李掌柜?早就搬走了。”
沈清梨的心猛地一沉:“搬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您知道他搬去哪儿了吗?”
“上个月就走了,”老妇人往巷口看了看,压低声音,“听说日本人要往南城来了,李掌柜怕惹麻烦,带着全家去乡下躲了。具体去哪儿,谁也不知道。”
“不可能...不可能的...”沈清梨摇着头,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她想起母亲塞给她布包时说的“去找李世伯,他会帮你”,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这几天吃的苦、受的罪——原来这一切,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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